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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瘋狂大學聯考夢

欄目: 高三勵志 / 發佈於: / 人氣:2.58W


我的瘋狂大學聯考夢


我先後上過兩所中學,一個是南靖一中,一個是漳浦一中,都在福建省南部。十七歲上大學 之前,我覺得我的人生一帆風順,上的都是一中,顧名思義,是這個縣秀的中學。很久之後,到了北京,我才知道北京一中不是最厲害的,二中才厲害,但人家 的一中成立於順治年間,老舍是其校友,牌子亮。

南靖一中在一條河邊,鑑於該縣的狹長地勢,有很多建築物都在河邊。我父母從單位分到的房子,叫做溪邊新村,我還記得房號是405。當年有個電影叫做《405謀殺案》,我很長時間為自己家的房號感到羞愧,跟來串門的同學都是説:“四樓,右手邊。”

 學校格局簡單,有大操場和幾棟毫無特色的教學樓,最後邊是行政樓,還有個角上藏着一間暗無天日的圖書室。一個腳有毛病、脾氣乖張的中年老師,是圖書管理 員,多年來,我對他印象極其深刻,因為我第一次去借書,他就從窗口探出腦袋來厲聲道:“不要把借閲卡片翻得嘩啦啦響!不要借了,下次再來!”

 然後我就乖乖地走了,再也不敢去借書。其實呢,那個圖書室裏什麼也借不到,他守着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最進步的書籍大概就是《紅與黑》和《紅字》,沒 準兒還有《呼嘯山莊》。同學們流行的讀物是三毛、瓊瑤、金庸、梁羽生和古龍,看諸如《射鵰英雄傳》和《星星知我心》那樣的電視劇。長大後我才知道《星星知 我心》屬於倫理劇,專門拿母子關係作文章,一個患了癌症的單身母親,要把七個孩子分頭送給七個家庭去寄養,這一行字就讓人淚千行。

我 九年級的時候,看《星星知我心》太入戲,耽誤了功課,成績一落千丈。每天晚上哭哭啼啼的這部台灣倫理劇,讓我的父母被班主任喊去談話。班主任從頭到尾在勸説 我爹媽讓我上中專,他是這樣説的:“查某嬰兒(閩南話: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中專就很好,早畢業早掙錢,早結婚早生子,兩不耽誤。”

回想起來,這是一段語重心長的話,我們班有不少德才兼備的女生及其家長都收到了這條忠告,也因此選擇了這條聽起來成本最低、獲益且適合女人的人生路。但我自己不願意,我想學畫畫,我想當畫家。

 當時教我們美術的是個北京老頭兒,瘦瘦乾乾,説一口建國前的北京話,捲舌音特別標準,每次他點名到“22號”時,整個教室的人便鬨堂大笑。因為“22” 這個數字的普通話版,是閩南人的死穴,要連續卷兩次舌頭,比學俄語裏的閃音還難。這個老頭兒很喜歡我畫的畫,他會拿着我的畫在教室裏來回走,做巡展,讓每 一排的同學都仔仔細細地看到,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份被發現的才華。

有一天課後,老頭兒喊我去講台上商量事兒:“陳宇紅,你願意去浙江美院學畫畫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老頭兒畢業於浙江美院,文革時被下放到我們這個小縣城。如今母校垂憐老校友,給了他一個保送名額,國中直接保送到浙美,讀五 年,拿的是大專文憑。我父親極力反對,在他的價值觀裏,仕途經濟才是正道,文藝算什麼,簡直是自毀前途。我媽媽支持也無濟於事。父親不讓我學美術,我也絕 不服從他去讀個諸如師範或護校的中專,於是我打算上高中、考大學。

上了高一之後,我們遇到了一個更奇葩的班主任。他在高一上學期結束 之後,按着期末考試的成績,將班裏的同學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按小組分配座次。我考了個全班第五十五名,在第四小組的倒數第三排。這種排行榜很有效地讓人 每天都生活在危機感中,第一小組的人怕落到第二小組,第四小組的擔心自己下一學期還在第四小組。如果那時有百度競價排名,我一定會想辦法拿錢讓自己提高座 次的,坐在那裏實在令人羞愧萬狀,每個科任老師都知道本班的情況,他們往往不太理睬第四小組的成員,而對第一小組青目有加。

天可憐 見,正在這時,我爹媽努力了好多年的工作調動實現了,要調回老家,同在漳州市的漳浦縣。那時候調動工作,比登天還難,我記得他們為此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去 各種領導家坐坐,提着禮物。除了要讓這邊的領導放人,還要讓那邊的領導接收人,總之缺一不可。高一結束的暑假,我住到漳浦一中的學生宿舍去,因為家還沒搬 過來,而學校已經開始有暑期補習班,為了迎接大學聯考。

換了個一中,感覺此前的污點和壞記錄都沒了,我神清氣爽,打算重新開始生活。同學 只見到了一個説話帶南靖口音的新人,別的都不知道。餘下兩年,我洗心革面,打算考個大學給人瞧瞧,追回失去的智商。除了晚飯時看一集巴西電視連續劇《女 奴》,我戒了其他精彩劇集,好在那年好像再也沒有類似於《射鵰英雄傳》和央視版《紅樓夢》那樣引人入勝的電視劇了。

整個高二高三 的懸念就是,到底誰會先瘋掉。我們往屆有個女生因為大學聯考瘋掉了,每年夏天,她都會穿着黑色喬其紗連衣裙,打着一把小碎花兒的遮陽傘,來教務處問大學聯考成績。 當然了,問不出來,她已經畢業若干年了。大學聯考這種制度,是為了改變一部分人的命運,而讓另外一部分人的命運一錘定音,死了心留在縣城或者農村老家。我也不 例外。我突然有了危機感,如果考不上大學,基本上這輩子就得在縣城找份可有可無的工作,嫁個整天喝酒賭博的丈夫,生個娃。這跟我想象的未來相距甚遠。

 當時我夢想中的未來是什麼模樣的呢?我想去北京——中國一個讓我感到熱血沸騰的城市。坐在北京的城牆上,看看長安街的車流,這是我那時的想法。要去 北京太不容易了,誰都知道,首先分數得夠。我開始研究大學聯考這件令人厭惡又不可迴避的事,想知道出題老師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

最可怕的 是歷史,我的同桌有令人驚詫的記憶力,她能夠把整本歷史書都背下來,鉅細無遺,我完全不行。我喜歡地理多一些,因為它有邏輯推理,有空間感,需要想象力。 很快我成了地理方面的達人,地理老師是個用閩南話講課的有趣老頭,他在學校裏的民間口碑很高,因為又機智又很會講話,會把地理課變成一門玄學來教,講起來 別有趣味。地理給了我信心,很多同學來請教我如何學好地理,我也一一傳授給他們。

“地理很簡單的,”我説,“就是想象你在地球上不同的地方,看看天,看看周邊,感覺一下座標系,感覺一下洋流、山巒、動物和植被。”

我做了一百多套英語題,一天一套,如此,即便不用背誦那麼多單詞,看到題,也蒙得出考點。單詞,看着眼熟就可以了。數學大概也是如此,機械地做些模擬題,心裏分析老師們的心情,這個人到底想考什麼。

 高三,我們班有個男生瘋了,是真的瘋了。他經常熬夜學習,最後拍着巴掌傻笑着進了教室,每天依舊來上課。他的家人也沒有來領走他,因為誰都不想讓他考不 了試,如果今年不考,就得再等一年,復讀班在學校最偏僻最潮濕的一角,完全是冷宮滋味,每次我不想讀書了,就會去那裏走一走,權當勵志。

然而我並沒有瘋掉,也沒有考上北京,而是去了上海。去之前,還在大連軍訓了一年。

離開學校那天,我才發現荷花池的花全部開了,視覺上何以對此無感,是留在老家的恐懼還是對未知世界的莫名期待?家人也好,老師也罷,都覺得我厲害極了,從一個特別差的學生,幻化成本縣大學聯考文科狀元。我心裏沒有特別高興,説實話,整個過程像個揭祕的過程。

大學聯考是個特別折磨人的東西,經歷過的人都知道滋味不好。不信你問問多少人在大學聯考過後多少年,還在做着大學聯考夢:考試忘了帶准考證,找不到教室,拿到題解答不出來,以及知道自己考不上,絕望地從夢中的高樓上閉眼跳下來。

我做過,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