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研究生求職手記

引子
　　有人説，讀書有三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精闢！
　　
　　其實啊，找工作也是有三境界的，不知道各位發現沒有，反正俺是發現了，求職的三境界啊，是這樣的：
　　
　　第一境界：會當擊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
　　
　　第二境界：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第三境界：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別看俺引用了兩句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詩句，就以為俺是個老學究，其實，俺只不過是80年代出生的，不滿24週歲的小碩一名，以下，就是俺歷盡磨難，周遊全國的求職歷程……



第一境界
　　
　　寫自薦信那時候，俺還相當地自信，把自己本科四年碩士兩年的經驗拼湊拼湊，竟似乎是個優秀的學生了！那時，俺的職業夢想是：去廣州、深圳或東莞，當個平凡而又清高的大學老師，跟男朋友到一起，過上平凡而又温馨的生活。
　　多樸素的夢想啊！
　　
　　俺本來就不是那種事業型的女強人，讀書讀到碩士，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可以待價而沽了。何況俺六年的學生生涯確實也留下了很多光輝的回憶，什麼英語六級了，什麼計算機二級了，只要是考試，對俺來説一般不在話下。另外，俺還當過文學社社長，寫過一些能見人的文章，當過學習部部長，組織過一些能見人的活動，雖然由於客觀社會歷史原因，沒混到黨員，可畢竟也算不錯了。
　　
　　於是，設計了一個漂亮的簡歷封面，不惜花高價彩噴出來，就指望一舉成功，

找個合適的單位，開始過安定的生活啦！那時的俺也認識到，自己有兩項重大的劣勢，可是卻沒有認識到，這兩項劣勢對俺的影響會如此之大！

這兩項劣勢，就是身高和性別。
　　
　　有人説，聰明的人要具有三種能力，一是改變能改變事情的魄力，二是放棄無法改變的事情的勇氣，三是區分這兩件事情的智慧。可是，正是這兩個俺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的東西，竟成了俺求職路上最大的障礙……

第二境界（一）
　　
　　去年11月份，已經有些招聘單位陸續來到俺們學校，可俺不屑一顧，因為俺要去南方，要和男朋友邊陽在一起，要教專業課，要好的待遇，要教師編制……
　　沒有合適的？沒關係，俺可以等，反正就業才剛剛開始嘛！那時候，俺做的唯一的工作，就是在網上查查廣州高校的招聘信息，然後發幾份電子簡歷。
　　俺參加的第一場招聘會，就是規模宏大的吉大招聘會。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要不是看到招聘會的現場，俺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吉大極大極大”！
　　話説那天俺和軍嫂（跟俺一樣想提前畢業的）以及另外一位同學收拾停當，揣着託人買的門票，冒着暴雪就出發了。為了給用人單位留下好印象，俺還特意穿了一雙比較正式的鞋子，雖然不是棉的，但想想反正招聘會人多，也不怕冷，就那麼着了！
　　
　　坐306到長大的時候才發現，要想擠上315那是難於上青天，只好僱了一個三輪，直奔吉大南區。到了以後自然不用發愁找不到招聘會現場，因為滿校園人全都是奔着那個目的地去的，俺們要做的，只是隨波逐流。
　　
　　隨着波逐着流，如履薄冰得走過去，不，跟本就是履薄冰嘛！履着薄冰走過去，俺們便看到了一條長龍。
　　
　　想知道長龍有多長嗎？説實話，俺也沒心情量，反正是把整個體育館給圍起來了。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長龍長，不如俺們等的時間長！從排隊到隊伍移動，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俺心裏那個後悔啊，為什麼那麼想不開偏偏穿了這雙鞋呢？招聘會場人山人海，用人單位怎麼可能看到俺的鞋子呢？
　　
　　可是後悔有什麼用，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為了進這個會場，俺是足足在外面做了兩個小時跳躍運動。還一邊坐一邊寬慰自己：一會進去就好了，一會進去就好了。
　　
　　果然，進去就好了，跨進那道門檻，俺直接從冰窖步入蒸籠！

第二境界（二）
　　
　　其實人多不是壞事，人多力量大嘛！何況人多，大概招聘單位也多。在俺心目中，那些招聘單位就是一條條的小魚，俺不由分説地化作魚杆魚線魚鈎，把自己伸進了茫茫人海中。
　　
　　還好，吉大招聘會是按照地區分組的，俺可以直接鎖定自己想去的地方，便奔着廣州深圳那一排去了。誰知道那牌全是中小型企業，只有華南農大一家高校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華南農大，多好的學校啊，可是偏偏要社會心理學，專業不算對口。俺不管三七二十一投了一份簡歷，便又殺出重圍。
　　
　　那時俺還根本沒有考慮過進企業，一來俺是師範類的，進企業專業更不對口，二來俺心目中理想的單位，應該是清高而悠閒的，這樣俺可以像現在一樣多上上網，發發帖子，寫點小東西。可是20塊錢的門票都交了，總不能白來吧，想想武漢地方似乎也可以，大不了讓邊陽再換工作唄！於是又投了兩份武漢的學校，早早地擠出來，把自己當作沙丁魚賽進315，回寢室去了。
　　
　　這次的招聘會無疾而終，沒有一個單位跟俺聯繫，俺的自尊心也受到了小小的挫折。不過沒事，恢復地很快，畢竟不是俺們學校的招聘會嘛，針對的是理工科學生，幾天後俺們自己學校的招聘會，一定機會多多！
　　
　　在等待第二場招聘會期間，俺用特快轉遞寄出一份彩噴的簡歷，目標是廣東醫學院。俺很在乎這個學校，因為它要的是教專業課的老師，而且具體的工作地點是在它的分校東莞校區，也就是邊陽落腳的地方。
　　
　　如果能到那裏工作，俺的夢想就能一步到位地實現，就可以成為一個幸福的小女人了！
　　
　　可是俺忘了一句話，那就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第二境界（三）
　　
　　其實，一直到現在，俺還沒有完全進入找工作的狀態，可能因為是提前畢業吧，周圍的同學都還沒有開題，都還有大把的光陰揮霍，俺又自制力比較差，很容易就忘了自己是幹什麼的。好在俺有一個堅強的同盟軍，那就是俺們寢室軍嫂。
　　
　　（呵呵，千萬不要告訴她啊，她只是一個男朋友是軍官的女孩子而已，總説俺們叫她軍嫂把她叫老了。）
　　
　　話説俺們學校開招聘會的那天，俺倆又緊鑼密鼓提前打印了N份簡歷，託人買了門票（俺們是非正規軍，哪有招聘會門票啊），早早地下樓排隊。可笑俺竟然在同樣一件事上再次犯錯誤，不得不再做一個小時跳躍運動。
　　
　　進入現場，才發現又來錯了。廣東省一共只有四個學校，清一色中學，就是別的地方也沒什麼高校，因為俺們這個招聘會主要面對的是東北地區所有高師院校的本科生和專科生，研究生屬於弱視羣體，不在學校的關注範圍之內。就像一位朋友説的那樣：研究生都出去找工作，誰參加招聘會啊！
　　
　　沒招！
　　
　　可來了不能白來，這是俺一貫的原則，於是看着廣東外語外貿大學附屬中學那聚了那麼多人，俺也想看看有什麼優惠條件！
　　
　　果然優惠，年薪6萬以上！哇賽，俺們研究生都沒有考慮過這個數字，何況人家的條件只是本科生！仔細看看，沒有要心理學專業，正想轉身走人，不料那位招聘官姐姐慧眼識英才一眼就看見了俺……看見了俺漂亮的簡歷，接過了俺手中的自薦材料！
　　
　　“你是什麼專業的？”那姐姐一邊翻簡歷一邊問。
　　
　　“心理學專業，不知道貴校需不需要心理諮詢老師？”反正都趕鴨子上架了，俺總不能奪過簡歷就跑吧？何況雖然是中學，這薪金還有一定的誘惑力啊！
　　
　　“心理學？”那姐姐眼睛一亮：“我們學校確實需要這方面的老師，不過這次招聘計劃中沒有，我可不可以留你的一份簡歷？有複印件嗎？”
　　
　　“當然可以！”俺心中暗自感激那位姐姐的善解人意，要俺把那份價值十幾塊錢的彩噴簡歷給她還真捨不得，於是趕緊掏出一份複印的。
　　突然，她看見了簡歷上兩個小小的字：碩士。於是，一個俺沒有防備的問題拋了出來：“你是碩士，成績又這麼優秀，為什麼不考慮去高校？”
　　
　　俺脱口而出了一句話，一句老實話，一句讓俺後悔了N次的老實話：“我想去廣州，可是沒有廣州的高校來要人啊！”
　　
　　那姐姐神色黯淡了，客套一兩句，便去看別人的簡歷了，俺又逛了幾圈，便失望而歸了。
　　
　　第一次和用人單位的正面交鋒就這樣被俺一句話攪黃了！

第二境界（四）
　　
　　正在失望中，廣東醫學院給俺發來了郵件，通知俺前去面試。
　　
　　這真不啻為一個天大的喜訊！
　　
　　因為在那個時候，俺已經基本對廣東省的單位死心了，因為大部分都擺名了要博士，連教育學院之類的也要博士，偶爾有個要碩士去做心理諮詢的，還不忘了加上個括號男。
　　
　　俺只好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或者去廣東投奔邊陽，或者就回到家鄉，為河南省的文化教育事業做貢獻！
　　
　　那時候軍嫂已經通過了哈工大的面試，快要成為一所名校的教師了，另外一名提前畢業的同學（男）也簽了北京的一所本科院校，讓俺的自信心又一次受挫。好在有了廣東醫學院的消息，讓俺有了一種枯木逢春的感覺！
　　
　　面試地點在湛江，嘿，甭提，還真遠，接近海南島了！不過去就去，俺何瀟天不怕地不怕，無知者無畏，還有什麼不敢去的？
　　
　　於是讓廣州的同學幫忙買了到湛江的車票，自己匆匆備好課，料理了一下畢業論文的實驗，通知邊陽去廣州火車站接俺，便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其實，俺做的準備工作不止這些，俺還特意在廣東版泡了幾天，瞭解了一下那裏的地形，把廣州地圖東莞地圖和湛江地圖瀏覽了好多遍，並聯繫上軍嫂同志在湛江的網友一名----這可也是天涯的一個名人啊，不過是後話，按下不表。
　　
　　準備工作做了很多，俺心裏還是沒底，廣東省的亂俺在網上可見識了不少，在俺的印象裏，那裏就是個人吃人的社會，俺一下火車如果看不見邊陽，估計手機皮箱拎包都沒有！還有人説，如果沒被搶過，就是沒去過東莞！赫赫，嚇死人了……於是一遍一遍叮囑邊陽務必去接俺，把重要的電話號碼寫了N份放在了不同的地方……嘿嘿，現在想想，那時候跟得了強迫症了似的！
　　
　　不管怎麼樣，到了1月13號，俺帶上簡歷帶上證件帶上money帶上給廣州同學的禮物，背個大包拖個箱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

第二境界（五）
　　
　　由於時間的關係，俺去瀋陽轉了一次車，三個小時，見了一個N年沒見的高中同學，宰了她一頓火鍋，參觀了一下她學校，便飛奔火車站。跑到檢票口時，竟發現異乎平常的清爽！嘿，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要知道，俺每次趕火車都要排很長的隊啊！
　　
　　於是乎匆匆道別，拎着箱子直衝上車，還沒調勻呼吸，火車就開了。
　　
　　然後發短信向媽媽彙報車廂裏都有什麼人，這是俺第一次坐卧鋪出遠門，俺媽極其不放心，叮囑了N次，要是有不像好人的男的必須要求調鋪。其實，俺長得這麼安全，有這個必要嗎？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一個老人帶着一個孩子……”俺一字一字地發。唉，其實俺可討厭發短信了，多慢啊，要是能和在電腦上打字一樣方便該多好！可有些同學偏偏每月發上幾千條，令俺佩服之至。
　　
　　“不對，還有我姥姥呢！”那孩子突然在中鋪發話，俺不由抬頭看看，衝他微笑一下。
　　
　　或許俺長得太沒有距離感了？反正這孩子一下子就粘上俺了，突發奇想要跟俺下象棋。於是一路上俺們大戰兩次，共六個回合，俺僥倖贏了他……一局。
　　
　　嘿嘿，説起來丟人啊，不過沒關係，俺跟他玩成語接龍，給他出智力題，這小子就不敢張狂了，獎金三十個小時的路程，有這麼一個活寶，讓俺暫時忘卻了面試的壓力。
　　
　　直到出站的時候，孩子的姥姥還一個勁謝俺把下鋪調換給她，俺還想感謝她外孫呢，要不是那小子力氣大，俺最喜歡的魚罐頭就打不開了，更沒有人幫俺把魚罐頭的蓋子捏成勺子性狀讓俺用了……
　　
　　反正，這一路上，沒有遇到壞人！
　　
　　出站了便看見邊陽，站在接站的人羣中是那麼地醒目。有時候俺也琢磨，俺何瀟何德何能，竟能有這麼一個有責任感有男人氣的帥哥作男朋友，何況他還對俺如此一往情深？
　　
　　攀住他的胳膊，俺就安定了下來，有他在，俺什麼都不怕了。

第二境界（六）
　　
　　那幾天可把邊陽折騰壞了，他屬於那種一坐車就暈的人，卻不得不從東莞到廣州接俺，又不得不把俺送到廣州，如果不是請不了假，他還要陪俺去湛江……
　　
　　16號回到廣州，見到了三個一年半都沒有見過的同學，大家都沒什麼很大的變化，在一起很快就能找到當初的感覺。華南師大的校園開滿了紫荊花，還有綠綠的草坪，跟冰天雪地的東北比，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俺們在草坪上席地而坐，玩起了拖拉機。嘿嘿，要知道，03年俺們畢業前期，正好是非典肆虐的時候，不能出校門，打撲克就是俺們唯一的娛樂。現在玩拖拉機，也是一種對過去的緬懷呢！
　　
　　邊陽和老劉一夥，俺和小王一夥，玲兒和小王的小朋友旁觀學習，這一打就是一個下午，不亦樂乎。那時大家都很高興，並沒有意識到那可能就是俺們的最後一次相遇，因為沒有人想到，俺的應聘，會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當天晚上，俺獨自一人坐火車去湛江，為了第二天的面試，又極其奢侈地託老劉幫忙買了卧鋪車票。那是一趟到海口的車，老劉受邊陽之託，幫俺被着大揹包，把俺送到車上。那時朋友們都在期待俺的凱旋，俺也堅信自己會成功，可是……以至於今天，在網上見到這些朋友，俺都不好意思開口説話。
　　
　　一個人躺在潔白的卧鋪車廂，俺心潮澎湃。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場未知的預約，一件關係着俺終身幸福的大事。還好，那地方也有一個朋友，那就是軍嫂的網友，天涯舞文弄墨的寫手王棵棵。但是他也不能去火車站接俺，因為車到的很早，而且在一個極其偏遠的西站，那時，還沒有從市區到車站的公交車，連出租車都沒有，不過車站會有很多出租車等着。也就是説，從車站到市區這段路，俺註定一個人走了！
　　
　　寫到這裏，俺要感謝一個人，一個陌生人，一個家在湛江的大學生。他叫鄭旭，跟俺是一個車廂的，不過也沒説幾句話。早晨出站的時候，天還沒亮，鄭旭擔心俺一個人有危險，告訴俺他家是湛江的，邀俺和他一起打車回城。
　　
　　俺相信他，憑俺6年的心理學學習養成的特有的直覺。
　　
　　他用湛江話和司機講價，俺一句也聽不懂，但是俺知道，他決不會騙俺。從火車站到市區很遠很遠，這個內向的孩子也沒有跟俺説幾句話，但是他把手機號告訴俺，讓俺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一定要找他。車直接開到了廣東醫學院，他和俺一起下車，然後自己搭第一班公交車回家……
　　
　　那時的心情，不僅僅是感動。都説廣東人冷漠，可是俺遇到的都是好人。讓俺再次祝福那個內向的孩子，祝願好人一生平安！
第二境界（七）
　　
　　廣東醫學院那條路，一直向左走就是一個廢棄海港。俺這個左指的背對校門的左邊，沒辦法，一點方向感都沒有，只能用左右表示。當然，這是幾分鐘后王棵棵告訴俺的，當時俺只能感覺到海風吹在身上，有些冷。雖説是南方，畢竟也是清晨，俺為了給用人單位一個好印象，穿的僅僅是襯衣和休閒式西裝。
　　
　　王棵棵接到俺的電話就敢來了。其實已經到了學校門口，俺本不想再麻煩他的，可他很熱心，怕俺找不到地方吃早飯。他也是一個內向的人，跟視頻看起來不太一樣，不過，都是混天涯的人，自然有共同話題可談。
　　
　　他請俺吃了早飯，帶俺去海邊參觀了一下，告訴俺幾種南方常見的俺卻從來沒有見過的喬木，便快到面試時間了。送俺進學校後，他還一再囑咐面試完了一定聯繫他。
　　
　　廣東醫學院是個很小的學校，一進校門就是河，河上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橋。俺向保安打聽了面試地點，便徑直走過去了。沒想到時間還有點早，俺隨便找了一個教室，把試講的教案温習一遍，才準時敲開心理教研室主任的大門。意外的是，那扇門旁邊竟然有一面大鏡子，俺還整理了一下着裝。
　　
　　“吳老師，您好，我是何瀟。”俺畢恭畢敬地稍微欠一下身。
　　“哦，你就是小何瀟啊！”吳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很是和藹可親。寒暄幾句，又等了等另一個老師，便要開始試講了。
　　
　　説來也巧，試講的教室正好是俺温習教案存放揹包的地方，那些上自習的學生還跟俺有過一面之緣。當吳老師讓他們自己選擇留下聽課或者換教室自習時，所有人都留下了。
　　
　　四個老師坐成一排，俺打開拎包，給了她們每人一份簡歷，然後拿好U盤和教案，走上講台。

第二境界（八）
　　
　　插上U盤，俺才發現壞菜了，這個該死的電腦竟然無法識別俺的U盤！不過，俺不怒反喜，因為U盤的驅動盤俺也隨身攜帶了，正好可以給她們顯示一下俺的計算機水平。誰料到天不遂人願，用驅動盤也一樣無濟於事！為了防止冷場，俺一遍鼓搗一遍作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自我介紹作完了，U盤還是無法識別，於是，俺鎮定自若地問：“吳老師，這台電腦能上網嗎？”
　　
　　“能啊！”還好，吳老師還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於是俺三下五除二登錄郵箱把課件下載下來，開始講課。嘿，幸虧俺準備充分，要不這不完了？電子產品啊，有時候信不得的！這是俺和電腦打交道以來的最深體會。
　　
　　課講得還可以，學生們聽得也認真，雖然他們是醫學專業的，不過俺就課堂內容提問的幾個問題，他們都能正確地回答出來。所以在試講結束的時候，俺仍然非常自信。
　　
　　然後就是面試了。回到教研室，四個老師將俺團團圍住，一個接一個地問題拋了過來。
　　
　　“你好像有講課經驗吧？課講得挺好，計算機能力也很強！”第一個問題估計是要穩定俺的情緒。
　　“謝老師誇獎！我以前就在校外作過兼職教師，最近半學期一直在長春一所中學做學習動機和學習策略的訓練，所以有講課經驗。”俺始終讓自己臉上保持自信地微笑。
　　
　　“你的畢業論文課題是什麼？”
　　“你發表過論文嗎？”
　　“具體談談你研究的課題！”
　　……
　　
　　一個個的問題，俺都沉着應對。雖説是第一次面試，但俺何瀟畢竟也是出門在外這麼多年了。想當初做畢業論文找被試的時候，別人都託關係找實驗學校，俺隨便在網上找了一所中學的校長辦公電話，便跟人家電話預約，然後面談，最終爭取下來4個實驗班，24個課時的訓練。所以面對這種場面，俺不懼她們！
　　
　　最後，問題問完了，吳老師説讓俺24號之前等消息，期間可以留意一下別的學校。俺心裏一沉。這是什麼意思，俺可是把協議書都帶來準備面試完了就簽約的！莫非俺有什麼地方表現地不好？不應該啊！於是俺微笑着説：“我這次來就是為了來貴單位面試，很希望能得到貴單位這個職位，別的學校對我也沒有什麼吸引力。”
　　
　　吳老師也笑笑説：“既然這麼遠來了，就多看幾個單位嘛！”
　　
　　俺的腦子飛速旋轉，猜測她這句話的意思，並回顧自己剛才的表現，實在想不出什麼，便只好道別了。人家老師們都站起來了，俺也不能死乞白賴地坐着啊！
　　
　　最後客氣了幾句，俺便走出了那扇門。就在走出那扇門的一瞬間，俺聽到吳老師的聲音：“就是個子太小了！”她的聲音很小，但是俺聽到了。説實話那一刻俺想回去為自己申辯幾句，不過想想都説瑕不掩瑜，她們找到比俺優秀的碩士生的可能性也不應該太大，這個應該不會成為什麼障礙，就沒再回頭。
　　
　　俺最好的一份簡歷，包括學校出具的推薦材料原件，都留在了那扇門裏，俺也懶得去拿，因為就在那個時候，俺也不會相信，自己最後竟會慘遭淘汰……
第二境界（九）
　　
　　離開廣東醫學院，我們善良熱情的王棵棵同志又招待俺吃了午飯，把俺送上回廣州的客車。在客車上，俺沒有忘了發短信再次感謝這兩個萍水相逢的人：鄭旭和王棵棵。
　　
　　從湛江回東莞，俺可是又奢侈了一把，坐的是豪華告訴客運汽車，有空調有電視有洗手間的那種，票價幾乎跟火車卧鋪相等。好玩的是，上車沒多久，乘務員竟然發給俺們一人一個盒飯一瓶礦泉水！這種待遇俺可是第一次遇到。
　　
　　可是俺已經吃過午飯了啊，想想要在車上待五六個小時，俺也就明白了，擱着，當晚飯吃！看看車上的乘客們埋頭苦吃的樣子，俺悠閒地喝着礦泉水。嘿嘿，一會兒你們再餓了，就該羨慕俺了！
　　
　　一路上，俺的手機響個不停，每個人都在問俺面試的情況，可是俺能説的，只是等通知。現在想想，那時可以等，可以期待也是一種享受啊，總比幻滅以後，愧對關心俺的朋友們要強很多！
　　
　　那些日子俺的身體狀況異常地好，整天不停地坐車，間歇性暈車竟然一次都沒有犯過。於是在廣州車站下車後，俺直接買了回東莞的車票，又踏上另一條旅程。而邊陽下班後，就直接在東莞車站接俺。
　　
　　或許是緊張的壓力鬆懈了下來，那一段旅途俺的心情糟透了，一種獨在異鄉的漂泊感，一種拒絕長大的無助感，一種前途渺茫的空虛感，交織在心裏，幾乎要落下淚來。下車的時候，俺一定相當憔悴了，從湛江到廣州5.5個小時，從廣州到東莞1.5個小時，再加上前天晚上在火車上的不良睡眠……反正邊陽將俺抱在懷裏的時候，他真的哭了，而他一哭，俺壓抑已久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清晰地記得那天傍晚，俺們走在大橋上，一邊流淚一邊互相寬慰。邊陽説他對不起俺，讓俺一個人出去受苦，自己卻不能給俺什麼援助，而且沒有為俺提供一個舒適的落腳處，只能住在他同事的宿舍。可是這怎麼能怪他呢？他也僅僅是一個本科畢業半年的農村孩子，每個月拿不到兩千的工資，還要還上學時欠下的鉅額債務。短短的5個月，他往家裏寄了5000塊錢，他一個人在外面打拼，更要面對多少艱辛？
　　
　　那天的橋似乎特別長，總也走不到盡頭，就像俺們這段長達六年的感情之路，不知道何時才能走過山重水複，迎來柳暗花明？

第二境界（十）
　　
　　然後就是那段艱難的等待的日子，也是俺在東莞漂泊流浪的日子。
　　
　　沒有安身之所，俺只能早上跟着邊陽的同事一起起牀，然後去跟邊陽去吃早飯，接下來的整整一天就需要俺自己去安排了。八點過一點的時候，商店、書店都沒開門，俺就沿着運河逛，讓晨風吹動俺並不飄逸也並不長的頭髮；或者坐在文化廣場的石階上，看那些老人們鍛鍊身體，看渾濁的水中色彩鮮豔的金魚。
　　
　　然後超市開門了，俺就去超市瞎逛，沒想到第一天逛超市俺就發現了寶貝！嘿嘿，其實寶貝嘛，就是那些各式各樣的褲子。按理説褲子什麼地方沒有？可您不知道，俺長這麼大，幾乎沒買到過幾條合身的褲子，特別是在東北讀書，小號的褲子一般找不到。而這超市裏，竟然有相當多的25碼褲子，甚至，連24的都有！價格也非常便宜，俺怎能不動心？於是就把身上為數不多的錢給花掉大半。
　　
　　然後，為了避免再花錢，俺就去書店。可是書店那些琳琅滿目的書也讓俺不能不心動手癢！要知道，俺在長春的時候，整天窩在電腦前，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逛過書店了啊！嘿嘿，於是嘛，買書又是一筆花銷。
　　
　　記得那些日子，邊陽每天下班後都要檢察俺的錢包……哦，不，錢包是不敢帶的，怕搶。準確地説是檢察口袋，看看裏面有沒有足夠的錢夠俺第二天揮霍，一看不夠，就給俺塞進去一些。做這件事的時候，邊陽很開心，他説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沒過於養活自己的老婆了。看着他開心，俺也跟着傻樂，一天的疲憊就這麼灰飛煙滅。
　　
　　當然，有時候也會鬧彆扭，就像有一天，邊陽竟然沒有準時在工廠門前接俺，電話又打不通，害得本來腳底就快磨破、又有點感冒跡象的俺等了好半天。他一出來俺就不停地發火，委屈地流淚。邊陽竟變得異常温柔，無論俺説什麼都不生氣，不停地勸慰俺，幫俺擦掉眼淚鼻涕，然後帶俺到小花園中休息，把自己的外罩給俺披上，自己只穿了半袖衣服在風中哆嗦。
　　
　　俺裝作嫌他的衣服難看，死活不穿，然後咬咬牙又站起來接着走。説好了那天要逛步行街的，何況俺只穿了毛衣，坐着不動實在太冷。
　　
　　其實俺在東莞也有一個不錯的大學同學，她一個人住着一間三室一廳的房子，可是俺只在她那裏住了一天。因為那裏離邊陽單位太遠，住在那裏，俺一天都不可能有丁點時間見他了。雖然那一天俺過得是那麼輕鬆愜意：能上網的電腦、可口的飯菜、温暖的淋浴、舒適的大牀……
　　
　　可是沒有愛情，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虛。
　　
　　於是就那麼艱難地等待，直到2005年1月24號……
第二境界（十一）
　　
　　24號那一天，俺一直握着手機等待，生怕一不小心，會錯過了電話，生怕走到哪個偏僻的角落，手機會沒有信號。
　　
　　就那麼等到下午3點，也就是距離高校下班只有兩個小時的時候，俺主動打通了吳老師的電話。那時已經知道了失敗的結局，不過，死也要讓俺死個明白啊！問問總是沒錯的。
　　
　　“吳老師，您好，我是17號到貴校面試的何瀟。”俺儘量讓聲音平靜下來。
　　
　　“哦。”吳老師也是個善良的老太太，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俺這個消息。
　　
　　“今天還沒有收到您的錄用通知，我知道我大概是被淘汰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失敗之處在哪裏？以後我面試別的單位，可以注意一下。”俺一邊説，一邊把手機調到免提，順便拿出mp3，按下錄音鍵。
　　
　　説實話，那時俺很氣憤，因為俺知道，這次失敗絕對與俺的能力無關。俺想把一切都錄下來，然後採取法律手段。嘿嘿，那個想法確實很天真，不過人在衝動的時候做出點違背常理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沒有錄取你，我們也很遺憾，畢竟我們的名額只有一個。我們教研室一共有7個老師，可只有一個是男老師，考慮到性別比例的問題，在同等條件下，我們優先選擇男生。”
　　
　　俺更加憤憤不平了！既然你們想要男生，為什麼讓俺千里迢迢到湛江面試？而且沒有給俺報銷一個子的路費？你們或許不知道，對於一個工人階級的孩子來説，這一千多塊錢路費意味着什麼？
　　
　　這些都是俺想説的話，不過俺一個字都沒有説出來。只是輕輕地“哦”了一下。
　　
　　吳老師好像猶豫了一下，接着説：“另外，你的身高也是一個影響因素。”
　　
　　俺忍住憤懣，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説：“哦，這些原因啊。不過這些都是我無法改變的東西。您能不能告訴我，在我的試講、能力等方面，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謝謝您！”
　　
　　“你的試講很出色，能力也不錯。我相信你會找到更好的工作，只要你繼續努力的話。”吳老師降低了音調説，“不過，確實，你的缺點都不能怪你，不過我們也沒有辦法。而且我們也有特殊情況，一定會有單位欣賞你的，你再問問別的單位吧。”
　　
　　話已至此，俺實在不能再説什麼了。嗯，性別，身高，這些都很重要，都比一個人的實際能力要重要！俺在心裏安慰自己，失去一個看重這些東西而不看重能力的單位，不是俺的損失！而他們因為這些外在的東西失去俺，等將來俺功成名就的時候，一定會追悔莫及！
　　
　　於是，俺懇求吳老師幫俺把那個學校推薦材料的原件寄回家裏，因為再找別的單位，那個很重要。吳老師一口答應下來，並耐心地記下俺的通信地址。……後來在除夕那天，俺在家收到了吳老師寄來的掛號信，不光是那份材料，還有俺一份完整的彩噴簡歷。那天俺還特意打電話到吳老師家感謝她，祝她新年快樂。雖然她和俺沒有同事的緣分，但畢竟，她是個好人，她毫無條件地幫了俺最後一個忙，讓俺備受打擊的心靈得到了一絲絲安慰……
　　
　　電話打完了，俺拿出mp3，聽了一遍電話錄音，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了刪除鍵。即使人家是因為這些原因淘汰俺，即使俺有條件有時間去尋求法律保護，可又能怎麼樣？隨它去吧，一切都順其自然吧。畢竟俺盡力了，俺給了他們機會，將來後悔的，絕不會是俺。
　　
　　那天俺和邊陽都很落寞，可誰也沒再提這件事。畢竟俺千里迢迢過來，不僅僅完成了這一個面試，還見到了自己心愛的人。愛情是可以療傷的，所以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俺依然用微笑去面對。
　　
　　就在俺微笑面對太陽的那一刻，手機響了。

第二境界（十二）
　　
　　一個陌生的號碼，區號是東莞的，俺也沒多想就接了。
　　
　　“何小姐，您好，我是龍記集團的。”耳邊響起一個沉穩的，略帶南方口音的男中音，讓俺想起了21號那天去逛人才市場的經歷……
　　
　　那些日子俺整天逛書店逛得膩歪了，實在沒意思，突然想起跟邊陽去國美的時候路過的那個智通人才市場，便揣上簡歷，去碰碰運氣。人家吳老師也説了嘛，多看幾家。
　　
　　花了十塊錢門票進去以後，俺才發現那裏大多是企業，只有一個進修學校，還不要俺這個專業的。不過就那麼走了不是俺的風格。企業就企業唄，不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待遇不錯的。
　　
　　也正是這麼一看，俺對自己有了一個更新的認識。以前一直認為自己的專業只能去當老師，根本就沒想過去企業，可那天竟然發現人才市場的單位對非技術類應聘者的要求大多就兩項，一是外語，二是計算機。嘿嘿，這可都是俺強項啊！外語雖然不是特別好，但畢竟六級也考了七十多分；計算機方面雖然不是專才，但普通的操作難不倒俺，出個小毛病啥的多半俺也能鼓搗好。於是俺就試着跟幾個HR聊了聊，留下了三份簡歷。
　　
　　龍記集團要招聘的是招聘專員，要一年以上工作經驗的，俺也不管，直接把簡歷遞了上去。那位HR看了，竟沒有趕俺走，反倒請俺坐下，問了一些問題，諸如在招聘過程中心理學的用法啊，怎麼鑑別證件的真偽啊，能不能適應出差的生活啊。俺實事求是地回答，沒想到那位HR很感興趣。可是在他問到俺對薪金的要求時，俺説起碼也得3k以上。他便要求留下俺的簡歷，回去跟領導研究後再給俺答覆，因為他們給這個職位開出價錢僅僅是1.8k。
　　
　　……
　　
　　接到這個電話，俺很意外，畢竟相差那麼遠，又過了這麼多天，俺沒有想到還會有希望。那位先生邀俺週六去公司面試，並告訴了具體的乘車路線。俺也沒多想，就答應下來。
　　
　　後來才知道，俺通過電話訂的回家車票，就是那一天，這場面試自然也就泡湯了。俺打電話向那位先生解釋了一下，他也沒有生氣，後來又特意打過來電話，告訴俺下次去東莞一定要去龍記看看。
　　
　　説來也巧，當天下午又接到一個電話，也是那天在人才市場投簡歷的公司，説能滿足俺的薪金要求，邀俺下週三面試，唉，那時俺估計已經在家裏磕着瓜子看電視了。
　　
　　雖然兩次面試都因為時間關係沒去，不過通過這件事，俺開始對自己進行深入的剖析。

第二境界（十三）
　　
　　既然要剖析，就一定要客觀，於是俺把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一一列出來，並具體分析了一下，優點説明了俺能幹什麼，缺點又説明了俺不能幹什麼或者幹什麼有一定難度。
　　
　　先説優點！嘿嘿，培養一下自己的自信先。
　　
　　一、紮實的專業基礎、一定的教學能力和科研能力。不管怎麼説，俺考研的時候也是以397分的成績考了第一名的，要説俺專業基礎不好，俺同學都不怎麼樂意，雖然俺自己覺得很一般；教學能力嘛，畢竟也有過教學經驗，至少不怯場，而且能做出漂亮的ppt課件；科研能力俺也説不上有多好，不過在院裏的論文大賽裏也得過一等獎，應該還湊合吧。
　　這個優點説明，俺是可以勝任高校的教學科研工作的！當然，心理諮詢的經驗俺也有點，一邊上公共課一邊負責心理諮詢這個工作，俺也願意。
　　
　　二、外語和計算機兩種工具性技能，俺也達到了一定的水平。外語其實很一般，六級而已，不過絕大多數單位的要求也不會超過這個水平；計算機嘛，俺雖然學過副修，二級也混了個優秀，不過説實話，那沒有任何用處！主要是靠自學，在2004年1月份俺有了自己的破電腦之後，在跟破電腦的N次交鋒後，俺的計算機能力突飛猛進，雖然做不了什麼專業的技術性工作，不過稍加培訓就能達到網管的水平。那些日常軟件的運用更是不在話下，嘿嘿，俺還用SPSS幫別人統計數據賺錢呢。
　　當然，這兩個有點並不能説明俺要當翻譯和網管，對這兩種職務俺並沒有特殊的愛好。只不過説明了有另外兩類工作俺可以做，一是高校或事業機構的行政人員，二是企業的高級文祕，比如總經理助理啥的。當然，這還得加上下面的三項附加能力。
　　
　　三、寫作能力、管理能力和人際交往能力。寫作能力俺就不多説了，反正一般寫幾句話大家都沒啥看不懂的，這就夠了。管理能力是基於俺多年的學生幹部經驗，別的不説，就俺大三的時候組織的大型話劇《雷雨》，那就是最突出的證明。從改編劇本到招募演員到排練到租借場地到請領導到搞宣傳到錄像，俺一直認真地從頭做到了尾，兩個多月的時間，最終收穫了一場成功的演出。而且在那期間，俺還指揮手下搞了兩個想模像樣的知識競賽。（嘿嘿，更值得驕傲地是，那兩個月還抽空給邊陽織了一條接近完美的圍巾！）人際交往能力怎麼説呢，反正一般情況下俺能不違背自己的原則也不得罪人，而且跟人交往絕不會羞澀畏縮，敢於爭取自己應得的利益，這就差不多了。
　　這些能力再加上心理學專業的基礎以及俺不同尋常的學習能力，俺還有可能擔任HR工作，當然，這就需要從基層做起了。
　　
　　可能有人會説，那你怎麼不去當編輯什麼的專搞文學？呵呵，這個實在不敢，一來沒有那個水平，二來如果把興趣當成工作的話，俺怕興趣也會丟失。
　　
　　優點就是這些了，能幹的也就是這幾樣，該説缺點了。畢竟缺點也是無法避免的，俺不提到別人也會看到。
　　
　　一、身高。這是一個很大的劣勢，俺為人師表的夢想可能就要斷送在這裏。一般的學校都很在乎，生怕個子小不能降服學生。雖然俺知道這純屬無稽之談，俺們院最有名氣的一個女博導跟俺個子差不多。可是畢竟這會對俺在高校的應聘增加阻力。
　　因此，比較好（並不是説他們眼光好，而是指不缺人去）的高校可能不會要俺當老師。當然，企業的銷售公關或者一般形象比較重要的文祕崗位也不會要俺。
　　
　　二、性別。性別歧視在國內是很普遍的，特別是事業單位或高校的行政崗位，大多會註明括號男。就算要女生，當有男生和俺競爭的時候，俺相信自己還會是那個失敗者。
　　
　　三、不會阿諛奉承。您別笑，這確實是一個缺陷，有了這個缺點，一般在事業單位很難混得不錯，這會導致搞行政沒什麼發展前景，進國企的話也一樣。不過俺想，將來俺可能會試圖克服這個缺點，至於能不能克服，那就不得而知了。
　　
　　四、不是黨員，高校的輔導員一職與俺無緣，走曲線救國的道路對俺來説沒有可能了。
　　
　　通過綜合分析，俺發現自己並不像當初所設想的那麼優秀，那種捨我其誰的感覺已消失殆盡。沒錯，俺是一個很平凡的人，雖然有優點，可缺點比優點還要多。肯定會有不少單位拒絕俺，但並不能因此就説不會有單位接納俺！
　　
　　根據上面的剖析，俺發現進企業，特別是私企或外企，比進高校要容易很多。首先企業看重的是效益，只要你能創造價值，沒有人會在乎你的外表（畢竟俺長得不算嚇人）。何況企業的文職從不拒絕女性。更何況不錯的企業遠比不錯的高校要多！
　　
　　可是，俺對自己的期望到底是什麼呢？

第二境界（十四）
　　
　　其實，俺還隱瞞了自己的一個重要缺點，那就是：俺不是一個勤快的人，一般情況下俺都很懶散，喜歡睡懶覺還貪玩。當然，在某種應急狀態下俺還是可能很勤奮的，比如大學聯考和考研。
　　
　　這個缺點決定了俺想過一種安逸的生活。俺希望將來能有一份輕鬆的工作，比如大學老師，不用坐班，可以隨意支配自己的時間，只要在一定階段完成一定的教學科研任務就ok了。那時，俺可以把時間省出來，寫點東西，完成俺這輩子另一個重要的夢想：出一本書，當然，多了更好，多多益善。
　　
　　俺其實是一個重名重利的人，渴望有一天能功成名就，還不願過太過清貧艱苦的生活。俺最大的財富説穿了就是這個腦子，智商還可以，所以要出名最好的途徑就是搞學術。所以一旦要俺放棄所有的夢想去企業，或者去搞行政，俺就有種揪心的痛苦。雖然俺知道很可能有一天，俺不得不走這條路。
　　
　　當然，去一個不太好的學校，或者不太好的地方的好學校，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還有邊陽，俺不能對他不管不顧，俺去的地方必須也有能讓他一展宏圖的機會。他更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雖然他説了俺去哪他都會跟着，但俺也不能把他帶到山溝溝裏吧？
　　
　　所以，俺不能做出任何決定，俺依然在等待機遇。25號那天，邊陽和俺瘋狂地撥打電話定票電話，終於訂下俺回家的車票，他卻不能跟俺一同回去，因為俺們再也沒有多餘的錢了，就算還能買得起車費，他作為有薪一族，怎麼説也不能空着手面對農村的親戚……
　　
　　農村出來的大學生太不容易，為了讀書得借很多債，工作的前幾年什麼都別想攢下，能把債務還清就相當不錯了。可是，錢能還清，人情呢？在你困難的時候人家幫了你，你每次拜年的時候不能空手去吧？人家萬一有了困難你不能不幫吧？想到這些問題，俺都替邊陽發愁，所以俺只能早點參加工作，與他共同承擔這一切。
　　
　　26號，到了取票的時間了，考慮到邊陽還得上班，又是個暈車專業户，俺決定自己去廣州火車站走一遭！
　　
　　嘿嘿，那時在俺心裏，廣州火車站是個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強盜和小偷，還有拐賣人口甚至吃人的惡魔。據説取票的地點還不在火車站，而廣州俺唯一去過的地方就是華南師大。邊陽很不放心，不過俺去意已決，他也阻擋不了，只好給俺足夠的錢，還把銀行的卡硬塞給俺，囑咐俺不斷用短信跟他聯繫，才勉強上班去。
　　
　　幸運的是，那天正好是俺東莞的大學同學小方回家的日子，俺們可以搭伴去廣州。
　　
　　注意，這個幸運的人並不是俺，而是她！嘿嘿。
第二境界（十五）
　　
　　俺和小方約好了在東莞總站想見，俺便揣着三百多塊錢、手機外加身份證去了。以前去總站都是和邊陽一起，這自己一個人去了站在哪都覺得危險，周圍全是拉人的摩托仔和乞丐，嚇得俺雙手插在褲兜裏生怕錢和手機被搶了。小方來得比較晚，俺就那麼戰戰兢兢地站着。
　　
　　就在俺的恐懼感不斷增加的時候，一個行乞的老大爺對俺説話了。其實他已經從俺身邊過了好幾次了，可是俺實在沒有零錢給他，何況俺和邊陽的錢確實不多了。他靠近俺的時候，俺正在給小方發短信，便本能地把手攥緊。沒想到他説的是：“姑娘，別在大門口站着，去裏邊吧，這兒不安全！還有，手機放好了，小心點！”
　　
　　當時俺心裏全是感動和愧疚。一個陌生的窮困的老大爺，竟能對一個不願施捨他的女孩子表示關心！而俺，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去懷疑他的動機！俺想從兜裏掏錢給他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
　　
　　直到跟小方坐上客車的時候，俺還沉浸在一種説不出的感覺中。生活中給我們最深感動的，不一定是什麼偉大的人，還可能是那些身份卑微的人，但他們也有顆高尚的心。
　　
　　到了廣州，步出省汽車站，俺才發現小方這個在東莞混了一年半的傢伙的經驗一點都不可信！因為她拉着俺的手，愣是與火車站的方向背道而馳！幸虧俺這個路痴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竟然及時發現了她這個驚人的錯誤，俺們才得以找到火車站。
　　
　　進了火車站，俺們又嚇了一跳，好傢伙，站前廣場上竟然搭了N個大棚子，棚子裏面全是人！小方一下就暈了：“這可去哪候車啊？”
　　
　　俺四處張望一下，果斷而勇敢地握住她的手：“跟我來！”
　　
　　嘿嘿，想想這妞也挺膽大的，對俺這個初來乍到的人一點都不懷疑，一直跟俺走到一個大型的告示牌前面，果然，每一個方向的候車室都寫得明明白白。小方正要走，突然俺又發現一行字：持三小內車票直接進候車室候車！小方的車還有一個小時就開了，於是俺又牽着她的手找到候車室的大門，嘿嘿，畢竟俺是去湛江的時候走過一趟嘛，知道大概的方向。
　　
　　不過俺是沒有時間送她上車了，那時候已經四點多了，取車票的地點還不知道，要是拖到天黑，俺怕小命就玩完了。於是俺健步如飛地跑到售票廳，卻繞來繞去找不到入口，歷盡千辛萬苦進去了，一問，取票的地點果真不在火車站！天哪，這可怎麼辦？幸好，廣州站還懂得一定程度上的以人為本，把到取票地點的乘車路線寫得清清楚楚。於是俺不感耽擱，直奔汽車站點，找到對應的車位。嘿嘿，那個取票地點竟然是第二站！
　　
　　這就不怕了，只要俺把路記住，就算返程車跟去的時候不是一條路線，俺也能自己走回來。於是俺胸有成竹地上了車。
　　
　　這一站走的時間可真長！足足用了40分鐘！一來距離確實有點遠，二來塞車不是一般地嚴重。還好，時間長了可以便於俺記住任何標誌性建築，回來的時候不至於走丟了。到了站點，俺飛奔下車，因為俺看到了一個對俺極其不利的現象：取票的隊伍一眼看不到盡頭！
　　
　　你説這怎麼整？都不知道去哪排隊！只好問了，好在為了防止意外時間發生，出動了很多警察和保安，要不俺都不知道該問誰了，萬一上當受騙俺可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按照保安大哥（或許是小弟）的指示走到隊伍的盡頭，俺仰天大笑！哈哈，原來隊伍的一側被布隔開了，那邊是另一個通道，而兩條通道之間，立着一個醒目的牌子：取票，左箭頭；買票，右箭頭。
　　
　　不用説，左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俺一溜小跑直奔取票室，把右側隊伍中那些人羨慕的目光甩在身後，嘿嘿，那種幸災樂禍的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
　　
　　取票活動就這樣順利完成了！想想來時耽誤了四十分鐘，俺連馬路都沒過，直接原路返回，走到省汽車站，又坐車回東莞，又自己走回邊陽的單位。這下邊陽可是對俺刮目相看了，以至於後來不管俺獨自一人去天南還是海北，他都相當地放心。
　　
　　嘿嘿，有時候，這也不是什麼好現象啊！

第二境界（十六）
　　
　　然後就是離別了。工作沒有着落，家總是要回的；沒有邊陽陪伴，俺一個人也必須走這段路。臨走的那天，天氣極其陰鬱，持續了幾天的暖意一掃而光，似乎要下雨似的。邊陽把俺送到廣州站，一路上很少説話，一是因為暈車，二是因為心情不好。俺握着他的手，堅定地告訴他，無論如何，半年後俺一定會跟他在一起！
　　
　　雖然説俺也很茫然很失落，但是無論什麼時候俺都相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越是曲折的，前途越是光明的！
　　
　　到了火車站，俺們找來找去，竟然沒有賣站台票的地方！不對啊，那次老劉送俺去湛江的時候，明明看見站台票售票口的！好在警察多的是，隨便找了一個問問，竟得到這樣一句生硬的回答：“旅客還進不去呢，還送什麼站？”
　　
　　邊陽很氣憤，想爭辯幾句，俺趕緊把他拽住：“沒事，始發站，俺自己進去吧。”邊陽想去買一張到最近站點的票跟俺一起進去，可是售票廳還在最右邊，而且隊伍極長，根本來不及了。他只好在人羣中跟俺話別，告訴俺他會一直等待，直到俺上了車，發短信告訴他。
　　
　　“俺走了，再等俺半年！”俺故作輕鬆地朝他揮揮手，背上大揹包，拎起皮箱（這東西太不經摺騰了，已經失去拖的功能了），頭也不回地跟着大夥走進進站口，再回頭時，邊陽已經湮沒在人羣中了……
　　
　　站在候車室中，俺才被一種突如其來的離情別緒擊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可想想自己孤身一個女孩子處在這樣複雜的環境，生怕遇到不測，只好忍着，一邊等一邊給邊陽發短信。似乎等了好幾個小時，檢票員才姍姍來遲，人一排一排地進去，俺毫無感覺地跟着大家的腳步，連箱子的沉重都感覺不到了。
　　
　　上車的時候隊伍很亂，俺身小力微，被擠出了隊伍外面，一位乘警揪着俺大喊：“排隊！”説着就把俺往隊伍最後拽。
　　
　　俺也不直到哪裏來的火氣，用力掙脱他的手，用比他更高的分貝大喊：“他們看我瘦小把我擠出來，你也欺軟怕硬來找我的事？”
　　
　　乘警驚呆了，他沒想到一個小姑娘會這麼向他喊叫，便放過俺，去揪別的人了。於是俺順利上車，把箱子塞在座位底下，對坐在俺座位上的人説：“麻煩你讓一下好嗎？那是我的座位！”
　　
　　嘿嘿，現在想起來，俺那時一定是張狂而又委屈的樣子，好像全天下都欠俺200塊錢，而俺是來討債的一樣。坐到座位上，俺就把邊陽送俺的mp3掛在耳朵上，拿出手機發短信，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區間裏，拒絕任何人的侵犯。
　　
　　周圍都是樸實的農民工，身邊的一個憨厚的小夥子口音跟《天下無賊》裏的傻根一模一樣，讓俺平添了幾分安全感。記得以前出門的時候，俺媽總害怕俺跟民工坐一起，可是俺不怕，因為俺相信，人的心地跟社會地位沒有任何關係，民工中有道德高尚的人，國家幹部中也有衣冠禽獸的敗類。
　　
　　於是，當俺使盡渾身解數都打不開飲料瓶時，便十分信任地把它放到了那個民工的手裏，客氣地請他幫忙。看得出來，他眼裏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或許他出門在外多少年幾乎沒有被那些貌似上流社會的人尊重過。
　　
　　“我真笨，這個都打不開，真麻煩您了！”我趕緊補充一句，打破這種略帶尷尬的氣氛。
　　
　　他微微一笑，自信地一笑，輕鬆幫俺擰開了瓶蓋：“你是腦力勞動者，俺是體力勞動者，我當然有點力氣了。”他的聲音還是像傻根一樣純樸善良。
　　
　　“其實我連勞動者都不是，就是一個純粹的消費者！”我笑着接過礦泉水瓶，然後我們的話匣子才算打開，偶爾聊上幾句，讓旅途不那麼單調。
　　
　　其實，人與人之間要是沒有任何鴻溝，就那麼坦誠相待，平等交流，該多好！誰也不比誰強多少，我們的自卑感，我們的優越感，統統放下，才會有一種四海之內皆朋友的感覺！
　　
　　20個小時，俺看到了推着電動車站在廣場上等俺的媽媽，心裏便湧上一種莫名的充實感和輕鬆感：俺回家了！終於回家了！這裏有一個地方是屬於俺的，俺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了！！！

第二境界（十七）
　　
　　賦閒在家，一天只做四件事：吃飯、睡覺、磕瓜子、看電視。就這麼千篇一律地過了年，無聊感與日俱增。唉，你説人活着怎麼就這麼難呢？忙碌的時候覺得辛苦，清閒的時候覺得空虛，漂泊在外覺得無助，賦閒在家又覺得無聊！這可讓俺如何是好？！
　　
　　正月十一的時候，俺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去鄭州走一遭！一來那幾天鄭州正好有個春季人才招聘會，據説是面對大學畢業生的；二來聯繫一下鄭州的幾個學校，廣東那邊沒戲的話，跟邊陽一起在鄭州定居，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
　　
　　不過，説來各位見笑了，俺長了這麼大，還真的一次都沒有去過鄭州，雖然離俺家坐火車也就兩個小時，還是俺們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別説鄭州了，大家知道殷墟博物館吧？就是存放着好多甲骨文的那個，離俺家才不到20km，俺也一樣沒去過。唉，古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發展到現在，只剩下前者，沒有後者了，簡直有點捨本逐末！
　　
　　俺媽聽了俺的決定，十萬個不放心啊。非要陪俺一起去，説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不安全。俺也不反駁，只輕輕説了一句話，俺媽就沒詞兒了。俺説：“那俺去廣州的時候你也陪着了？”俺清楚地看見俺媽張了張嘴，卻沒有説出一句話來。其實啊，自己的女兒，她能不瞭解嗎？從小到大，人生中重要的決定大多是俺自己下的，爸媽拿俺沒有辦法。不放心是有點，不過他們對俺還是很有信心的。何況俺媽她自己像俺這麼大的時候，俺都會滿地跑了。
　　
　　於是，正月十二那天早晨，俺打點行裝，備好盤纏，背個大包就出發了。
　　
　　到了火車站，俺才發現，要是坐火車的話，估計俺到鄭州起碼也是明天早上了，只好跟站前的拉客汽車講講價，湊合過去得了。反正俺他們長年在這裏拉客，估計也騙不了俺，至於到鄭州的哪個車站，俺也不管，反正俺哪都不熟，到了現打聽一樣來得及。
　　
　　等俺睡醒的時候，聽到車上嘈嘈嚷嚷的，大夥都在抱怨，説的是到火車站附近的汽車站，結果到了長途客運北站。嘿嘿，俺也不管他們，等到車停的時候，便跟在人羣后面下車，從出口出去，到一個公交車站牌底下等車。
　　
　　這時候，一箇中年男人抱着大摞的地圖過來了，俺掏出零錢，買了一張大的，然後故作輕鬆的問：“到省人才交流中心是在這等車吧？”
　　
　　“對，79路，到省人民醫院下車，再走幾步就是了。”鄭州人就是熱情，把整個路線都告訴俺了，嘿嘿，這也是因為俺是顧客嘛，賺了俺的錢當然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於是，俺把地圖放起來，裝出一付很熟悉地形的樣子，上了公交車。

第二境界（十八）
　　
　　坐在公交車上，俺覺得相對安全了，便掏出地圖仔細研究，看看到了省醫院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不過下了車，俺才發現，俺並不具備按圖索驥的能力，因為剛才一點點微弱的印象已經消失殆盡了，連面對的是哪個方向都搞不明白。
　　
　　只好問路唄。俺媽説過，問路千萬不要問過路人，要問就問小賣鋪老闆之類的人，當然最好是警察。俺這麼聽話的好孩子，當然是按照俺媽的要求問了一個穿制服的大姐，得到了相當詳盡的指示，便繼續往前走。
　　
　　到了人才交流中心，俺才發現，這裏的門票竟然才五塊錢！看來俺們學校和吉大收俺們20塊錢的門票，純屬對學生的欺詐啊。俺顧不得飢腸轆轆，匆匆買票入場，直奔洗手間。
　　
　　嘿嘿，別想歪了啊，俺去洗手間的目的是為了整理着裝。俺得把大包裏的漂亮紅色手提包拎出來，還得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還得塗點濕粉和脣彩，把自己打扮得神采奕奕，這樣才能增加求職的成功率。嘿嘿，面臨重要的面試之前，這是俺必須做的一件事情啊。當然，還有最後一件事，那就是對着鏡子，給自己一個自信的微笑！
　　
　　收拾停當，俺便跨上小包走了出去。可惜這裏沒有地方可以存包，以至於俺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拎大包，唉，多影響俺形象啊。沒辦法，誰讓俺來的時候已經是招聘會的最後半天了呢？
　　
　　會場一共有六層，每層都有很多單位，不過求職的人比吉大招聘會少多了，當然，如果昨天上午來，肯定不是這種情況。俺左顧右盼地走着，勝似閒庭信步，可是，並沒有適合俺的單位啊！高校只有一個，還不要俺這專業；企業待遇普遍很低，不如去東莞，還能直接和邊陽在一起……
　　
　　當俺晃晃悠悠逛完六樓的時候，才發現還沒有走到任何一個單位面前。天哪，難道這五塊錢又要白白扔掉？不行，絕對不行！五塊錢也是錢啊！
　　
　　於是，俺看到一個教育文化公司，想想和教育有點關係，便走了進去。
　　
　　面試官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不一定比俺大呢，挺親切地對俺微笑，問俺要應聘什麼崗位。真是的，俺一點準備都沒有啊，只好把簡歷遞上去，説：“麻煩您看看我的簡歷，看我適合哪個崗位吧！”
　　
　　俺知道，這句話也是求職的大忌，不過一來對這個公司不是很在意，二來臨時決定，實在沒別的話説。好在那女孩依然面帶微笑，認真看了俺的簡歷，説俺曾經改編過劇本，適合做編劇的工作，還問俺什麼時候可以上班。俺直説了，半年以後。她便把自己的聯繫方式，包括QQ號和郵箱留給了俺，讓俺隨時跟她保持聯繫。
　　
　　俺看這個MM很和善，便跟她多聊了幾句，很快就發現，原來俺們都是混天涯的，這下更是有一種親切感，於是俺又把自己的天涯ID也告訴她，並邀請她去看俺的文章……
　　
　　這就是俺在河南省人才交流中心的第一次正式求職，嘿嘿。
　　
　　走出那間屋子，俺越發感覺肚子在召喚糧食，便決定離開這裏了。就在緊挨出口的旁邊，俺突然發現了一家讓俺感興趣的公司：教育諮詢公司，招聘培訓講師，底薪2000。要知道，這在鄭州已經相當不錯了。
　　
　　“您好，這是我的簡歷，我想應聘貴公司的培訓講師。”俺強打精神，走上前去。招聘官又是一個女孩，不過沒有剛才那個有氣質，感覺有點懶散的樣子。她接過俺的簡歷，隨便翻翻，問：“你有過工作經驗嗎？我們要有工作經驗的。”
　　
　　“雖然沒有正式的工作經驗，不過我的授課經驗還是很豐富的，有過兼職經歷。”俺自信地説。
　　
　　“不過我們的培訓講師針對的是孩子的家長，你……”看來她對俺不是很感冒。
　　
　　“我正是研究教育心理學的，教導家長如何教育孩子，我相信我能勝任。”管她呢，先把這個機會爭取到手再説，經驗經驗，給俺機會才會有經驗啊。
　　
　　那女孩想想，遞給俺一個登記表，讓俺下午三點到五點去公司面試。
　　俺問了具體的乘車路線，便走出人才交流中心，在路旁找了個飯館，吃了一碗三塊錢的雞蛋麪，問了服務員2路車站點在哪裏，便出發了。
　　
　　似乎坐了很久的車，又走了很久，才看到所謂的安華大廈。也就是這時候俺才發現，安華大廈相當於是一個寫字樓，裏面大大小小的公司多如牛毛，這教育諮詢公司竟然是一個只有兩間辦公室的小公司！
　　
　　既來之則安之，俺也不管那麼多了，看在他們老闆也是心理學碩士的份上，俺覺得應該有點發展前景，便坐在那裏，排隊等待。
　　
　　一直等到5點整，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喊了俺的名字，俺衝身旁的朋友笑笑，便走進另外一間辦公室……

第二境界（十九）
　　
　　這間辦公室也不大，放下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幾乎就滿了。俺輕輕推門進去，向面試官問好，並輕輕把門關好，在他的示意下，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那位先生大概不到四十歲的樣子，好像就是他們公司傳單上所謂的那個心理學碩士老闆。俺想，跟他交流肯定應該比跟那些小姑娘們容易一些，至少不會因為沒有成人教學經驗而不接受俺。
　　
　　“我們這個培訓講師要求是已婚的，最好是有孩子的，這樣才能夠讓家長信服，而你還太年輕，可能做不了這份工作吧！”這位老闆略帶南方方言的普通話俺不是完全能聽懂，不過俺清楚地知道，他直接給了俺一個下馬威。
　　
　　“我覺得培訓講師這個職位，不光要有生兒育女的經驗，專業知識的掌握也很重要。我想，我在理論方面的優勢可以彌補實踐的不足。”俺儘量讓自己做到不卑不亢。
　　
　　“那也不行啊，這是我們的要求，你自己都沒有孩子，怎麼教別人教育孩子？其實我們公司還有別的職位，你可以考慮一下。”
　　
　　“或者我也可以做心理諮詢員，我在學校有過心理諮詢的經驗，理論功底也很紮實，應該沒有問題。”唉，人家都説不行了，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於是俺主動尋求退路。
　　
　　“那你自己做過心理諮詢嗎？”
　　
　　俺暈了，都説了有經驗了，好在俺腦子轉得比較快，突然反應過來他説的可能是俺有沒有求助過心理諮詢老師。
　　
　　“我們給別人做心理諮詢之前，都是經過培訓的，這種培訓其實也相當於一種針對我們的團體心理諮詢。”這句話説完，俺自己都覺得有點強詞奪理，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找工作有時候需要一定程度上的誇張。
　　
　　“是這樣的，每個心理諮詢師上崗之前，都需要做兩次以上的心理諮詢，每個人都是有心理困惑的，如果治不好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幫助別人。你想想，你心理上是不是有什麼困惑沒有解決呢？”
　　
　　讓俺想想俺就想想，可是説實話，俺實在一點都想不起來，不錯，俺也有過焦慮緊張等不良情緒，不過根據俺這麼多年的心理學專業學習，俺能很好地調節自己，所以對俺沒有造成任何影響。要是非讓俺給自己編點毛病，那也太不誠實了。於是俺搖搖頭，老實地説：“想不起來”。
　　
　　“所以説你可能也不能勝任心理諮詢員這個職位。”聽到這裏，俺心理有點來氣，不能你就早説唄，浪費俺實踐，天都快黑了，俺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呢！俺壓住火氣，繼續聽他扯。
　　
　　“以前鄭州有過很多心理學專業的碩士博士回到家鄉，自己開了諮詢公司，接過沒過多久都黃了，你知道因為什麼嗎？”他沒等俺回答，接着説：“因為他們不會做市場，沒有重視市場，所以沒有客源，當然支撐不了多久。”
　　
　　俺不知道他在説什麼，只好故作明白地點點頭。
　　
　　“所以説市場很重要。我覺得你很適合作市場諮詢員，你有一定地理論基礎，經過簡單的培訓就可以向家長們介紹我們的培訓課程，説服他們來參加，這也是一個很好的鍛鍊啊！”
　　
　　俺終於明白了，前面每個人都進去半個小時，究竟在聽他説些什麼！
　　
　　俺決定不聽下去了，這樣的工作環境，這樣的同事，這樣的老闆，這樣的職位，就算俺找不到工作也不願意委屈自己。於是俺抬起頭，平靜地問：“您説的這個市場諮詢員待遇怎麼樣？”
　　
　　“這個啊，底薪800塊錢，不過可以提成的，説服一個家長就可以提20％，也就是160塊錢。如果你做得好的話，收入非常可觀。”
　　
　　“那貴公司的培訓班是多長時間辦一次？一次多少家長參加呢？”
　　
　　“今後我們步入正軌後，可能會一個月辦一次，每次三天，20名家長參加。”
　　
　　俺在心裏默默算了一筆帳，這個公司現在就有五六個他所謂的市場諮詢員，就算俺很厲害很有説服力，一個月能搶到5個，加上底薪就是1600塊錢。沒有別的任何津貼、公積金，不包吃住。這在鄭州，也就算個很一般很一般的待遇。何況，花800塊錢來這種公司參加三天培訓，俺連自己都説服不了！別提説服五個家長！
　　
　　於是俺果斷地站起身來，説：“那我再考慮一下吧！”便把簡歷拿了回來，轉身出門。
　　
　　走出門外，俺就被那些等待面試的孩子們圍住了，紛紛問俺都談了些什麼。這些人中，還有兩個河南大學的心理學本科生。
　　
　　“你們不用想別的崗位了，他們要的就是推銷員，推銷他們的培訓課程，底薪800。如果你們願意幹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孩子們的神色黯淡了，不過俺看得出來，他們沒有完全絕望，他們一定還會走進那間辦公室，聽那個老闆一陣忽悠，然後可能還會像俺一樣理智地走出來。
　　
　　還是設法進高校吧。
　　
　　走出安華大廈，俺便撥通了鄭州同學的電話，可是她沒在寢室，室友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去。天馬上就要黑了，或許俺只有找個旅館歇歇腳了……

第二境界（二十）
　　
　　想想第二天就是週一，該挨個學校去打聽了，還是先複印幾份簡歷，有備無患,俺便走到農業路上的一家打字店。就在俺坐在舒服的椅子上，讓辛苦一天的雙腿稍事休息的時候，同學晶打來了電話，也就説，俺今天晚上的住宿有人安排了！
　　
　　俺深信這一點，在山窮水盡疑無路的時候，往往會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俺找工作的這“又一村”何時才能出現？
　　
　　話説俺細細問了晶乘車路線，便裝訂好簡歷，把找的一塊錢硬幣拋起來又接住，笑着對打字點的姐姐説：“正愁沒零錢坐車呢，你正好找給我一塊！”那姐姐也笑了，説：“呵呵，就算你不打印東西，從這路過沒零錢坐車，我也會給你換的！”一句話説得俺心理暖暖的，便裝作很隨意地問：“9路車在哪個路口坐來着？”那姐姐熱心地幫俺指明瞭方向，俺便揣着硬幣直奔站點。
　　
　　俺是比較幸運的，那個時間的9路車人滿為患，可是不出一站，俺就混了個座位，於是舒舒服服坐到晶的學校，才橫衝直撞下了車，招來一車抱怨，嘿嘿，俺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給晶打了電話讓她來接俺，順便去馬路對面的小賣鋪買了一點水果，畢竟住人家寢室，對人家室友肯定有影響，總得意思一下吧。
　　
　　晶一看到俺，便把俺身上所有的“輜重”都接了過去，帶着俺去吃飯，又帶着俺回寢室。俺像一個乖乖的小妹妹，跟在姐姐身後。其實，呵呵，她比俺還小一歲呢。
　　
　　到了晶的寢室，俺才發現，這裏跟俺所處的環境大不一樣。八個人一個寢室，上下鋪的那種，屋裏滿滿的，有點陰暗。七個女孩子都在自己的牀上，坐着或躺着，對俺笑笑。這笑是純樸的，略帶羞澀的。俺讓晶洗了水果給大家吃，所有人都推脱……晶説有好幾個孩子都很小的，86年左右的，而且寢室總有人來住，大家都習慣了，俺沒有必要這麼客氣……
　　
　　俺可愛的家鄉的孩子啊……
　　
　　那天晚上，乃至後來的幾天晚上，俺都和晶睡在一張牀上。晚上俺們會聊起久遠的話題，聊起同學的近況，聊起彼此的未來，聊到很久，但沒有一個女孩發出不耐煩的聲音，雖然她們每天早上都有課，每天都要六點半起牀……
　　
　　晶對俺極盡地主之誼，不讓俺花一分錢，還想給俺坐車用的路費，俺都不好意思了，只希望有機會讓俺招待她，作為回報。
　　
　　第二天，俺便給鄭州各大高校打電話，可是隻有河南工業大學一個學校有人接，畢竟是假期啊。俺跟人事處的老師約好後，便直接坐車過去。在車上，俺又習慣性地翻開地圖，把嵩山路一帶的地形探索明白。或許是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局面，只好借看地圖來打發暫時的焦慮，調整平和的心態。

第二境界（廿一）
　　
　　到了河南工大，向保安打聽了人事處所在地，俺便又一如既往地奔入那個辦公樓的洗手間，隨便化點淡粧，整整亂蓬蓬的頭髮，給自己一個自信的微笑，然後敲開人事處人事科的大門。
　　
　　可惜俺精心準備的話一句也沒有説出來，那位辦公人員只是問了問俺什麼時候返校，留下俺的一份簡歷，告訴俺會在俺返校之前給消息，便露出逐客的表情。俺只好匆匆離開，空留滿腔遺憾。
　　
　　站在嵩山路上，俺不知何去何從。晶正在上課，俺不能去打擾她，可是偌大一個城市，卻沒有俺的安身之所。走到電話亭，再一次撥了每一個可能有機會的電話，終於中原工學院讓俺下午去看看，並説只是招輔導員。説實話，不想去，可是不去那裏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大發一下午的光陰呢？於是俺便答應下來。
　　
　　鄭州大學的電話有人接了，那位老師很慷慨地告訴俺院長的電話，可是俺打過去卻又受到了致命的一擊：招聘工作已經結束了，當然，沒有俺。要知道，回河南的話，鄭大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人家根本沒有給俺面試的機會就把俺淘汰了……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問為什麼，或許俺根本就不該屬於這個地方，俺和鄭大沒有緣分……
　　
　　然後，沿着大街逛下去，希望能找個網吧，查一下鄭州其他學校的信息。説實話，那時的俺自尊已經降低到了極點，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竟然連一個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那時只想隨便有一個學校把自己賣出去就萬事大吉了，一點都不願意去想自己是不是適合。
　　
　　走出網吧的時候已經飢腸轆轆，俺隨便找個小店吃點東西，研究一會兒地圖，便朝着中原工學院的方向走過去。好在鄭州的大路很是筆直，俺這樣的路痴也沒把自己丟了。
　　
　　為了去中原工學院，俺走了一個小時；為了找到中原工學院的學生處，俺找了一個小時；可是，在那間辦公室裏，俺只待了一分鐘。人家告訴俺要男生，俺的希望很小，讓俺不妨留下一份簡歷等等消息……
　　
　　不明白為什麼要俺的簡歷，也不明白為什麼打電話的時候不告訴俺學生處沒有掛牌子，更不明白明知道俺沒有希望為什麼要讓俺去……
　　
　　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可是俺能去問誰？
　　
　　那時只想回家，回到家把這一切的辛苦一切的悲痛都拋開，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依然是個豔陽天。於是俺坐在晶教室門口的石階上，等到她下課，去她們寢室拿了行李，讓她把俺送到火車站。
　　
　　沒有車票，就去買站台票；可是沒有車票，也只能買接站的站台票；出站口不讓帶着行李進去；又返回買站台票；用別人的車票買了一張，卻忘了看是幾點開車……
　　
　　那時天已經黑了，晶也讓俺打發走了，她還要忙着補考，也不能耽誤她太多時間。俺走到候車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站台票是晚上十點的。即使那時候有到安陽的車，俺到達安陽火車站的時刻也是凌晨了……坐汽車更不可能了，這麼晚，萬一路上出事咋辦，俺可還沒活夠啊！
　　
　　走出火車站，身上沒有零錢了。俺決定走回晶的學校，反正也就兩站地。
　　
　　可是俺忘了三件事，一、俺是個路痴；二、現在是晚上了；三、鄭州火車站俺是第一次過來。
　　
　　於是，在俺走了十五分鐘後，俺發現，自己徹徹底底地迷路了……

第二境界（廿二）
　　
　　迷路了，怎麼辦？打電話讓晶來接俺？可是俺實在説不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這個同樣路痴的小妞能不能找到俺；原路返回火車站？説實話，俺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拐了幾個彎了，能不能返回實在是個問題。打車回晶的學校？七塊錢的起價費俺實在捨不得，不到萬不得已俺不會這麼做。
　　
　　俺跺跺腳，心想什麼也不管了，先填飽肚皮再説，便走進一家小飯店，大模大樣坐在椅子上，要一碗燴麪，便端起服務員倒的茶水，沉思起來。
　　
　　這個時候俺可不敢看地圖了，更不敢問路。畢竟天黑了，又在火車站附近，暴露了自己stranger的身份，俺怕自己小命不保。俺這麼熱愛生活的人，當然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幾杯茶一碗麪下肚，俺終於又振作起了精神。走了整整一天的雙腳似乎已經起泡了，不過總算還能抬起來。剛才走過的路，終於清晰地在頭腦中呈現，於是俺順着原路走了回去，又順着公交車走來的方向找到了站點……
　　
　　見到晶的時候，俺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不過那天晚上，俺沒有立即跟她回寢室，俺知道今天走不了，俺就會在鄭州多待幾天，等一等河南工大的消息，俺告訴人家正月十六返校，所以決定在鄭州待到正月十五。還有兩個晚上，總跟晶擠一個牀對她影響太大，所以俺想找個旅館住下。可是俺們走了很多家晶都不放心，直到腳上的泡泡疼得鑽心，俺才又被晶拽回了她們寢室，繼續享受她打來的熱水泡腳的感覺，享受友情給俺的温暖。
　　
　　正月十四那天是無所事事的一天，是茫然等待的一天。俺先去網吧上了一上午網，跟幾個網友視頻聊天。嘿嘿，就俺這落魄樣，還有人説俺像公主呢！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公主會像俺一樣，流落異鄉，這麼久了都找不到一個混飯的差事……
　　
　　然後去火車站附近逛商店，也不管他是賣電腦的賣手機的還是賣衣服的，看見門俺就進，把每個樓層都逛個遍，然後坐在休息椅上給邊陽發短信。
　　
　　那個商場里正用震耳的音箱放着一首歌：
　　
　　離家苦 離家難
　　離家之後好心酸
　　異鄉生活是多麼的苦
　　異鄉生活多麼的難
　　
　　想父母 想故鄉
　　故鄉親人在盼望
　　在家裏千千好親人多
　　出門在外事事的難
　　
　　流浪的孩子也需要愛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流浪的孩子我內心的苦
　　你不會理解你不會明白
　　只有自己我最明白……
　　
　　俺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竟是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心境！俺不知道它的名字，不過俺猜，應該是叫《流浪的孩子》。俺不正是歌中所唱的流浪的孩子嗎？
　　
　　一種流淚的衝動，被俺生生忍住了……

第二境界（廿三）
　　
　　在短信中，俺向邊陽敍述俺對未來的幻想：有一個温馨的家，彼此給對方一種歸宿感。家，歸宿，可是俺現在是有家不能回啊。
　　
　　又逛了很久才回去，吃了晚飯，跟晶一起去上自習，看了一本庸俗雜誌，打發走了在鄭州最後一晚上的光陰。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無論如何，正月十五俺一定要回家過元宵節去！
　　
　　工作不找了？嗯，先不找了，寧缺毋濫，這是俺不願放棄的原則。流浪的日子，俺越發發現穩定的重要，於是，俺進一步設想了今後的路。
　　
　　如果明天河南工大沒有消息的話，就安安分分地回家，回學校，好好做論文，準備答辯。至於工作，就隨遇而安吧。反正俺是爭取兩年畢業的，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俺就放棄提前畢業的機會，2006年跟同學們一起畢業。而今年五月份以後，已經修滿學分且完成論文答辯的俺，可以説是無所事事了，這一年多的時間，俺就去東莞找一個企業先幹着，既能和邊陽在一起，有能瞭解自己的潛力，看看在在企業工作合不合適。然後，2006年，才是俺真正擇業的時候……
　　
　　這就是俺的退路，想起來也滿不錯的，好，就這麼決定了。於是正月十四那天晚上，俺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俺早早起來給河南工大人事處打電話，沒人接，過一個小時再打，還沒人接。哼，沒人接怕什麼，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俺便親自跑到那個學校，直奔人事處。人事科沒有人，處長室倒是有兩個人，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等他們説完話，俺便敲門走了進去，把自己的情況簡單説了説。
　　
　　那位領導也很和氣，打電話給那天的值班人員，結果人家説聯繫不到院系領導，因為假期院系沒人值班，讓俺先回學校等消息……
　　
　　等消息，俺知道這一等可能又會等到海枯石爛，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只好回到晶的學校，拿了行李，準備回家。
　　
　　晶把俺送到火車站，可是還是買不到車票，想想前兩天的情形，俺估計坐火車是不可能的了，便讓晶把俺送到客運北站，因為俺來的時候坐的就是那裏的車，比省客運站要便宜很多錢，雖然路上要多花費一個小時，俺也認了。
　　
　　晶是個很認真的孩子，俺在車上坐着，她在車下站着，俺的車不開，她死活不肯走。就這麼等了半個小時，俺才在她的目光中駛出了車站，結束了俺的第一次鄭州之行。雖然沒有做成什麼事，但是多了一份經歷，也是俺人生的財富啊！再説，想想馬上就能看到闊別多日的爸爸媽媽和弟弟，俺的心情又雀躍起來。
　　
　　誰料回家的路上，竟看到了一個車禍的現場，司機説是一個是幾歲的孩子，被兩輛車活活夾死了，路面上還有未乾的血跡。俺一下子又陷入一個怪圈：人生這麼多意外，還辛苦拼搏，圖個什麼啊？多可憐的孩子，才幾歲，或許他的父母對他的期望也很大，希望他長大以後讀大學讀研究生，根本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悲劇……可是，讀了大學讀了研究生又有什麼用？到頭來或許也像俺一樣，連工作都找不到……
　　
　　唉，不想了，想這麼多做什麼，這個現場讓俺震撼，可是很快俺會忘記這個孩子的不幸，繼續傷悲的只是他的親人。
　　
　　於是，俺跳出了怪圈：俺是幸運的，不管怎麼説，俺還有生命，只要有生命，一切皆有可能！
　　
　　心若在，夢就在，大不了從頭再來！

第二境界（廿四）
　　
　　回家逍遙了僅僅一天，俺就要回學校了。那時候車票極其緊張，俺託一個同學找關係才弄到兩張站票，俺媽依然數年如一日地去火車站送俺。唉，或許這也是俺媽最後一次去火車站送俺了，俺爸身體不好，俺媽也漸漸上了年紀，如果今年俺能成為一名職業女性（嘿嘿，這次夠冠冕堂皇吧？），説什麼也不能讓俺媽再折騰了、
　　
　　也不知道今年春運怎麼搞的，廣州車站不賣站台票有情可原，俺們小小的安陽車站竟然也不賣站台票！於是俺瀟灑地跟老媽説聲放心，便跟同學一起衝進檢票口。
　　
　　放心哪有那麼容易，其實俺媽和俺同學的爸爸都沒有走，他們在等俺們上車，等俺們發個短信，才能真正的放心。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話説俺和同學殺進重圍，一人拎兩個包就直奔站台。跟以前一樣，火車還沒有來，但是備戰的氣氛已經點燃了。
　　
　　一位工作人員在維護秩序，也就是説，所有有坐票的人都排隊，沒有坐票的不管。這不明擺着搞歧視嗎？好在俺遇見的歧視已經夠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便跟同學在一旁候着，見機行事。
　　
　　火車來的時候，那個隊伍自然是白排了，大家一窩蜂往上擠。兩分鐘啊！兩百多號人，能不能上去就在此一搏了！於是俺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充分發揮俺多年來苦心孤詣練就的見縫插針功，不費什麼力氣被人羣擠上了車，回頭觀望的時候，車下的情景那叫一個壯觀啊，可憐俺同學還在據俺兩米半的地方眼睜睜地看着俺……俺想伸過手接過她的東西，夠不着；俺想衝下車去和她一起趕明天的車，遭到了眾人的圍攻……於是身小力薄的俺很快被擠到了車廂的連接處，就在這時，車開了。
　　
　　一切已成定居。俺對不起同學，託她買的票，結果自己上來了把她丟下了，俺心裏那個懊悔啊。可是懊悔沒用，俺必須面對現實。於是俺掏出手機給她發短信，誰料短信還沒有發出去，手機白屏了……
　　
　　這手機買了才半年多點，兩個月的時候也這樣壞過一次，怎麼折騰都沒有辦法，拿到客服升級一下軟件就好了，可是這火車上怎麼升級軟件啊，於是俺狠命把手機在車廂壁上碰撞，希望一不小心接通它哪根神經出現奇蹟般的好轉，可是沒用。車廂的人驚奇地看着俺，俺只好苦笑一下，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好在一個可愛的小妹妹拿出自己的手機，替俺給老媽發了個短信，要不她老人家還不得急壞了……
　　
　　好在俺還有點適應能力，應付了這場變故。沒座，俺有皮箱；沒伴，俺隨便跟小弟弟小妹妹們聊天。適應能力強的不止俺一個，車廂裏的民工、軍人、學生，一個個都比俺強。沒有路，大家創造路，幾位朋友自願組成了一個開水聯盟，拉成了長長的戰線，為遠處的朋友打熱水、泡方便麪。
　　
　　於是俺一路上上也不缺吃不缺喝的，除了沒法上洗手間以外沒有受到別的虐待。不就20個小時嗎？嘿嘿，習慣了。現在想想，還要感謝那節車廂內不知名的朋友們，是他們幫俺發短信，給俺讓座，替俺抱着沉重的書包，為俺打熱水，還陪俺聊天……俺是幸運的，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碰到這麼多好人……
　　
　　一路無話，到寢室後，俺自然不可能立即睡覺養精神啊，看見闊別數月的室友們，俺跟她們每個人擁抱，看見闊別數月的電腦，俺恨不得親它一口。嘿嘿，於是又玩了一天，從此開始過一種相對平靜穩定的生活……
　　
　　但是俺不知道，這種穩定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第二境界（廿五）
　　
　　生活是平靜的，心情是無法平靜的。每天都會有同學問俺找工作的相關事宜，畢竟俺們這樣提前畢業的人在同學中還算少數，大家對俺們極其關心，如果俺們很順利地就業，他們也會跟着高興，畢竟明年情況也會不錯。可俺只能給他們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和一個自我解嘲的否定回答。
　　
　　於是大家都催促俺快點快點，馬上就要畢業了……
　　
　　你説，俺能不着急嗎？雖説想好了大不了不畢業了，但那麼丟面子的事俺也不願意做啊。於是，俺瘋狂地在網上投簡歷，還在很多人才網站註冊，然後大海撈針一樣發出N個應聘請求。當然，還不惜花血本彩噴了好多簡歷，挑那些還可以的單位，打電話聯繫好了，然後用特快專遞郵寄過去……
　　
　　結果呢，只能是一個詞：血本無歸。
　　
　　然後就到了另一個招聘旺季，長春的大小招聘會也多了起來。俺便開始留心身邊合適的單位。
　　
　　突然，某一天早上（嘿嘿，其實已經是中午了）俺起牀的時候，發現學校的就業協作網上竟然有一個廣州某大型企業的招聘信息！而時間竟然就是當天！
　　
　　俺立即發揮了高中三年鍛煉出來的軍事化速度，飛快地洗臉刷牙梳頭化粧趕公交車，半個多小時後，俺已經站在那個招聘會現場了。
　　
　　這現場的場面也相當壯觀了，雖然只有一個單位，只有有限的幾個職位，可前來應聘的學生可是絡繹不絕。俺充分利用自己身材瘦小的優勢，見縫插針擠到了前頭，才發現招聘還沒有開始，只是一個HR在絮絮叨叨講着企業文化之類的東西，大概已經講了三個小時了。
　　
　　俺心中俺自慶幸自己來得是時候，估計這個演講正是快結束的時候了，俺直接參加招聘，連早飯都沒吃的肚子也可以少受一點折磨。誰料到俺算不入人家算，這傢伙竟然沒有一點結束演講的趨勢，又開始宣傳某個工資最低的崗位有多好，多有發展前途。當時俺心中就暗想不妙，估計主要是為了招聘這個崗位的員工，別的只是為了吸引人的眼球而已。
　　
　　但是，這種想法只持續了幾秒鐘，俺決定還是相信企業，抓住機遇。於是，在那名HR有演講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俺也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把自己一份昂貴的彩噴簡歷遞上去，看着他寫上幾個字母作為標記，然後放到某個類別。
　　
　　這就沒事了，真同情那些聽了五個小時的朋友，等了五個小時，就為了這投遞簡歷的五秒鐘！
　　
　　俺也顧不上別的了，肚子已經強烈抗議了，所以俺也跟着大部隊離開了會場，回到自己學校，解決自己的温飽問題先。那個時候俺還相信，24小時內，俺一定會收到面試通知，畢竟那些應聘的人中，沒有幾個比俺優秀，至少在該企業所看重學歷、外語計算機能力、學生幹部經驗這三個方面是這樣的。
　　
　　後來，在24小時結束以後，俺才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敗了，雖然失敗得莫名其妙。再後來，俺通過多方面的瞭解以及自己的回憶，才明白這場招聘或許只是一個騙局，它真正的目的在於企業宣傳，再退一步説，就算是真要招聘，它招聘的也僅僅是某個特殊待遇不高的崗位，而不是所有列出的崗位……
　　
　　這種被愚弄的感覺實在不爽，但是更讓俺不爽的，是那份昂貴的彩噴簡歷，不知道被扔進了哪個垃圾筒……
　　
　　mmd……

第二境界（廿六）
　　
　　十多塊錢，唉，能吃兩頓俺最喜歡的排骨或雞塊了，可是，為了找工作，為了以後能吃到更多的排骨和雞塊，俺是豁出去了！別提十多塊錢的簡歷，就是二十一塊五的特快專遞，俺也咬咬牙下定決心郵出了將近十份！誰讓俺生在這個人才氾濫的年代呢，誰讓俺只是一個人見人嫌的女小碩呢？俺沒有時間去抱怨命運，只能儘自己的一切努力去改變命運。
　　
　　可口的食物、美麗的衣服，都被俺寄存在未來世界中那個梅園中，而俺現在的任務，就是望梅止渴，鼓舞自己不斷前行。
　　
　　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郵箱有沒有新郵件，看看各大人才網站有沒有信息，看看手機有沒有來電。估計這個習慣在短期內是很難改變了，俺也就順應了自己這個強迫症一樣的生活規律。
　　
　　突然有一天，俺照舊起牀比較晚，做完例行工作外，跟一個網友聊了幾句，突然，他説：“你今天來參加招聘會嗎？”
　　
　　俺暈！今天是東北五校招聘會，俺這破記性，怎麼就給忘了呢？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俺只能趕下午場了。匆匆忙忙收拾自己的時候，俺突然想起小時候媽媽説得一句話：“這人活着怎麼跟打仗似的？”
　　
　　俺媽那句話極其生動形象地描繪了俺現在這種緊張焦慮茫然還似乎有點生死未卜的感覺。打仗吧，打好這一場硬仗，俺的未來就有着落了！
　　
　　匆匆趕到吉大南校，卻一路上都沒有看到傳説中的票販子，俺滿心疑慮地走到招聘會門口，正要打電話把網友揪出來讓他幫忙想辦法，卻看到前面的同學沒有一個人出示門票或證件，都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嘿，有這等好事？不要門票？
　　
　　嘿嘿，俺這人別的本事沒有，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是可以做到的，所以，明知道這場招聘會不針對俺們學校，俺還是把自己當作是吉大或者哈工大的學生，像別人一樣走過去，目不斜視。果然，沒有遇到任何阻力，俺就進去了。
　　
　　這次的招聘會跟去年那場可沒有任何可比性，單位少，連應聘的人也不多。俺在裏面逛了不到半個小時，便沮喪地走了出來。反正也是不掏門票的，何必強迫自己去浪費簡歷呢？
　　
　　不過既然走出了寢室，走入了春意盎然的世界，俺總得對得起自己的四塊錢路費。於是打電話給那個網友，讓他帶俺參觀了吉大南校，隨便聊些什麼，關於以前我曾盡力幫他維護的那個論壇，關於學歷和就業以及錢途的聯繫……
　　
　　有時候，向一個跟你命運沒有緊密聯繫的人説説心裏話，會感覺輕鬆很多，而像邊陽這樣最親密的人，説起來卻會更加茫然。找工作，這是俺自己必須去打的一場硬仗，任何人，包括父母、戀人、朋友，在這場戰爭中也只能是旁觀者，頂多可以出謀劃策，而最終苦累得俺自己去受，決定也得俺自己去拿。
　　
　　每當這個時候，總會抗拒長大，可是，提前長大，提前步入社會，又是俺自己的選擇……
　　
　　不管怎麼説，俺一直在期待，期待突然有一天接到一個面試通知，然後義無反顧地重新踏上旅程，給自己的求職記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這一天，似乎也不遙遠了！

第三境界（一）
　　
　　求職路走到這個時候，俺已經相當現實了。歸根到底俺的要求不外乎兩點：一、城市，其實城市對俺來説不是很重要，但它必須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離邊陽近或者是邊陽願意去的地方；二、工作性質，呵呵，那就是為人師表了，俺很願意作高校教師的，就像一個俺所尊敬的老師説的，高校教師有四個優勢：人格獨立、思想自由、學術自由、時間自由，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俺選擇這個職業，當然，這必須是真正意義上的搞教學科研的教師，而不能是行政編制。
　　
　　所以有一天打電話的時候，俺問邊陽：“俺去河南師大怎麼樣？”
　　
　　邊陽歎一口氣，説，“也好，學校很好。”
　　
　　“那你願意跟我過去嗎？”河南師大非常滿足俺的第二個要求，可是第一個……
　　
　　“在外面很累，離家近也很好，畢竟我父母也只有我一個兒子。”邊陽説，可是俺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真正的心聲。他是一個很要強又事業心的人，不知道新鄉那個小地方能不能實現他的抱負。
　　
　　不過他勸俺爭取，因為他知道第二個條件對俺的重要，也知道如果俺硬要去廣東，第二個條件就根本沒法滿足，因為唯一滿足這個條件的廣東醫學院已經好不留情地把俺給拒了，他也不忍心俺再次受到傷害。
　　
　　於是，3月28日上午，俺撥通了河南師大教育系的電話，跟系主任簡單説了説自己的情況後，就得到一個驚人的通知：週三，也就是30號，後天，去河南師大面試。
　　
　　這意味着俺要又一次遠行，雖然此時此刻俺根本沒有做好這樣的思想準備。
　　
　　掛了電話，俺心裏很亂，去，還是不去？想想上一次面試的失敗，俺對自己的信心突然煙消雲散了，總覺得去了人家也不一定要俺，雖然河南師大的招聘啟事上説要9個心理學碩士……不去的話，一次機會就會錯過，錯過就不可能再得到了，如果將來沒有更好的選擇，俺一定會極其懊悔！
　　
　　考慮再三，俺決定再給系主任打個電話。
　　
　　“老師您好，我是剛才打電話的何瀟。很感謝您給我機會去面試，不過我必須告訴您的是，我有一個很大的劣勢，那就是我的身高只有一米五。我想問問您，貴單位是不是很在乎身高？別的方面我都相信自己是相當優秀的，但是這個……”
　　
　　“這個確實是一個劣勢，如果別人跟你別的情況差不多的話，這會對你造成影響。”系主任沉吟地説。
　　
　　“那麼請問您，這次面試的競爭激烈嗎？如果我去，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畢竟我家經濟條件一般，去一趟得花費很多路費，貴校對前來面試的人有沒有相關的路費補助？”既然打了這個電話，俺就決定一定要問清楚，省得像上一次一樣，千里迢迢跑過去，結果人家卻因為一些不用面試就能知道的東西把俺給拒了。
　　
　　“不好意思，沒有補助。我也不能跟你説一定能成功或是一定不能，畢竟好多老師參加面試，大家討論決定，我一個人的意見説明不了什麼。如果我勸你過來，到時候萬一不行，那……所以，來不來還得你自己決定。”
　　
　　“嗯，我明白。”俺輕輕地説，等待他繼續説下去。
　　
　　“你剛才説，你家是安陽的吧？”
　　
　　“是，離新鄉很近。”
　　
　　“那你還不如過來一趟，就算不行，也當回家看看了！”
　　
　　話已至此，俺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俺不需要他給俺明確的答覆，畢竟沒有面試沒有試講，這樣的答覆誰也不能給俺。俺要的答案是，知道了俺的身高，他們還會不會考慮要俺，也是他言語中流露出來的傾向。這就夠了。
　　
　　於是俺道了謝，默默坐了一會，調整自己的心態。並給同一城市的新鄉醫學院打個電話，問了問面試的情況。這個學校曾在一個人才網站給俺發過意向，俺想，如果河師大不成，那就順便去一下這個學校，雖然專業不是特別對口，但是待遇頗為可觀。
　　
　　下午，俺便買了回家的車票，開車的時間是晚上七點三十八分，T238。
　　
　　然後去洗澡，吃晚飯，收拾東西，準備教案……
　　
　　六點半的時候，俺已經坐在了候車室，一邊等車，一邊掏出手機，給邊陽發短信：
　　
　　“你猜，俺現在在哪裏？”
　　

第三境界（二）
　　
　　收到邊陽的短信時，俺已經在車上了。
　　
　　算起來，這已經是俺第三十幾次坐火車了，當初進站、擠車的緊張已經成了一種平淡。回想起大一大二的時候，一進候車室就心跳加速，俺都有點想笑。人啊，就是在不斷地成長，許多當年對自己很重要的事情，在現在，只是小菜一碟。就像俺當年上高中的時候，那也是一個熱血青年、文學青年，一心想着要去大城市開創自己不平凡的事業，要挑戰諾貝爾文學獎。而現在，卻趕赴一個小地方的學校，去爭取作一名平凡的大學老師。
　　
　　有時候不明白，這到底是成熟，還是沉淪？
　　
　　唉，不想那麼多了，人活得那麼複雜幹什麼？享受生活，哪怕是享受只有自己才能體會的快樂，也不枉此生了。不要作痛苦的蘇格拉底，讓俺作一隻快樂的小豬吧！
　　
　　坐火車自然是千篇一律，在半平方米的地方度過18個小時，自然不能指望輕鬆愜意。每當這個時候俺就幻想着能有一台筆記本，這樣就可以玩18個小時的遊戲，一點都不累。當然，現實是掏出手機，玩那個已經玩了成千上萬次的貪吃蛇。
　　
　　29號下午到家，跟俺媽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真想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可是沒有辦法啊，還得爬起來洗幾件比較正式的衣服，收拾一下東西，準備明天的面試。
　　
　　第二天，俺媽備好了早餐，早早叫俺起牀。吃了飯，俺便打扮起來。沒想到這兩天沒有休息好，眼睛一點都不爭氣，死活戴不上隱性眼鏡！要知道俺本來眼睛就小，戴上隱性還能顯得好看一點，何況這個框架眼鏡已經被俺摔壞了，這可怎麼見人啊！
　　
　　時間不容俺有別的選擇，只能將就了。反正真正欣賞俺的人不會在乎俺眼睛是否漂亮！於是俺拎着漂亮的皮包，穿着整齊的衣服，化着適度的淡粧，戴着破爛的眼鏡，出發了。
　　
　　坐在從安陽到新鄉的長途車上，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俺以前去鄭州是三個半小時，按照路途遠近算是兩個小時，可是這只是俺自己的主觀臆測！這輛車看起來可是比那次的車破多了，會不會開得很慢啊？俺慌忙站起來，問：“這個車到新鄉得多長時間？”
　　
　　“三個半小時。”售票員平淡地説。
　　
　　“什麼？”俺跳了起來。要知道現在已經是八點了！人家要求俺上午到學校，安排一下，然後下午面試的！俺們學校中午是十一點半下班，就算河師大不比俺們學校早，也是十一點半，那俺也不能趕到了啊！
　　
　　“司機，麻煩你停一下，我要下車，我有急事，必須十一點之前趕到新鄉！”俺急得什麼都顧不上了，大喊起來。
　　
　　“十一點之前？你坐着吧，能到。”司機漫不經心地説。
　　
　　“可是，售票員説要三個半小時啊！”
　　
　　“用不了，兩個半小時就到了。”
　　
　　俺坐了下來，可是越想心裏越沒底。司機不讓俺下車，大概是想掙俺這一份錢，可能他在欺騙俺，而售票員剛開始不知道俺有急事，她説的一定是實情！想着想着，俺又按捺不住了。
　　
　　“這樣吧司機，我給你幾塊錢當這一段的路費，你讓我下去吧，我實在有急事。”
　　
　　“你好好坐着吧，告訴你能到就是能到。你現在下去，等20分鐘坐一輛車，他也得開那麼長時間，更耽誤事。”司機有點不耐煩了。
　　
　　“唉，有急事就不應該坐這個車。”旁邊的乘客説，“這種車能快得了嗎？”
　　
　　俺急得都要哭了，這可怎麼辦，怎麼説也是俺的終身大事啊，就這麼耽誤在車上，太不值了吧？
　　
　　“還是讓我下去吧，我這事不能耽誤的。”俺只好再跟司機商量。
　　
　　“讓你下去也行，這一段路你拿五塊錢就可以。不過你等不到快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俺猶豫了，不下吧，怕司機騙俺，下去吧，怕司機沒有騙俺。這可怎麼辦？想了一會，俺鐵了心説：“好吧，既然你説能到，我就不下去了，相信你。”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至於能不能到，那就不是俺能左右的了。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俺只能不去多想，順其自然。於是俺平靜了下來，趴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睡着了。

第三境界（三）
　　
　　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拍俺的肩膀，俺睜開惺鬆的睡眼，看到一個和善的叔叔。
　　
　　“你跟司機説説，下去換那個車吧，那個車快。這個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呢，別誤了你的事。”叔叔指着旁邊的一輛車説。
　　
　　俺這才完全清醒過來，四下看看，發現車已經停在了一個小站，而叔叔指的那輛車，看起來比這個豪華一些，是那種典型的快車。
　　
　　連句謝謝都忘了説，只是感激地衝那位叔叔笑笑，俺便衝下了車。於是，這輛車的司機跟那輛車的司機打了一聲招呼，俺就成了那輛車上的乘客，有希望快點抵達新鄉，當然，代價是補交十塊錢的差價。
　　
　　唉，都這個時候了，別説補十塊，就算補二十俺也認了！
　　
　　可別説，這快車跟慢車還真是有一定的區別，開起來速度就不一樣。俺一點睏意都沒有了，想想自己要去解決“終身大事”，便激動興奮起來。可是這種情緒只持續了一個小時，俺便又陷入一種緊張焦慮的狀況，已經十點多了，這車竟然一點都沒有要到站的趨勢！天哪，莫非快車也這麼慢？那俺要不是有那位叔叔提醒，一直坐慢車，到了新鄉豈不是晚上了？俺暈！
　　
　　就這麼焦急地看着窗外，一直到十點五十七分，車徐徐駛進了新鄉汽車站。俺什麼也顧不上了，匆忙跑下去，直奔出站口，衝着一個開三輪車的阿姨急衝衝地説：“到河師大多少錢？”
　　
　　“七塊！”阿姨顯然被俺的急切情緒感染了，説話也乾脆利落。
　　
　　“好，我不跟你講價，麻煩你儘量快點開行嗎？”俺的聲音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上車！”
　　
　　就這樣，阿姨開着三輪車在路上狂奔，一路闖紅燈搶道，嚇得坐在後面的俺一驚一咋的，真想告訴她保命重要。可想了想，人家肯定心裏有數，就什麼都沒説，一任頭髮在春日的狂風中輕舞飛揚……
　　
　　達到河師大，俺依然是三部曲，找保安問路，找洗手間打扮，找辦公室敲門。敲開教育系辦公室的大門時，俺鬆了一口氣，因為，一位老師，正端坐在辦公桌前。
　　
　　俺説明來意，那位老師打了一個電話給系主任，然後告訴俺下午三點試講。
　　
　　出了辦公室，正好是放學時間，俺跟在那些小弟弟小妹妹後面，走到學校旁邊的一條小吃街，花了兩塊五毛錢吃了一碗羊肉燴麪，便又回到學校，在小花院的石凳上坐下，吹着楊柳風，看着《大河報》，過了一個悠閒的中午。然後，拿出教案，再準備一下備課資料，便走到面試的地點來。
　　
　　走到門口，只聽得裏面好多人説話，敲門進去，天哪，十幾個老師坐在那裏！這次面試的陣勢可大了！一位和藹的老師讓俺登記了一下基本情況，然後安排俺去另一間教師等候。
　　
　　俺按照吩咐走到對門，推門進去，只見裏面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已經在等着了。再看那女生手上，嘿，俺樂了：她的手機竟然跟俺的一模一樣！

第三境界（四）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親近感來自哪裏呢？俺覺得就是來自於相似。如果兩個人在某些方面有相似的地方，就會有一種熟悉感；如果相似的地方很多呢，那就是一見如故的感覺了！
　　
　　所以，在俺看到那女孩的手機時，一種好感油然而生。於是，等待試講的時間裏，俺們就開始交談，互相瞭解。她是湖南師大的小碩，像俺一樣，跟男朋友兩地相思，去在男朋友所在的城市周邊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這麼聊着聊着，面試開始了，那個男生第一個，她是第二個，俺是第三個。和藹的辦公室主任過來叫那個男生的時候，俺問了一句：“能用多媒體嗎？”
　　
　　“能是能，不過還得打開比較麻煩，你就隨便講講就行了，我們主要考查的是教師的基本技能。”
　　
　　俺暈啊！俺辛辛苦苦做了powerpoint，不為別的，就因為俺寫字極其難看，粉筆字就更別提了，何況俺剛才瞅了一眼那個黑板，憑俺的海拔高度似乎只能夠着1/3的位置！這可怎麼辦啊？
　　
　　既來之則安之。管它呢，反正順其自然就行了，於是俺又跟那女孩聊了幾句，但是俺倆都有些緊張，聊起來已經心不在焉了。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面試的時間更漫長，俺站在講台上，看到那麼多老師而沒有一個學生的時候，緊張的情緒加重了，沒有了多媒體，講起課來也不能得心應手。隨便講了一兩個小問題，俺便主動結束了試講，因為已經超出10分鐘的限制了，只是老師們沒有忍心打斷俺。
　　
　　然後就是回答問題的時間了。俺專業知識學得還可以，倒是不大害怕，沒想到沒有一位老師問專業方面的問題。
　　
　　“你有男朋友嗎？”這就是俺遇到的第一個問題，那是一個特別親切而有氣質的女老師，笑眯眯地問俺。
　　
　　“有。”俺羞澀地笑笑，這麼多人，直接問俺這個，多不好意思啊。
　　
　　“他在哪裏工作呢？”
　　
　　“在廣東東莞，不過如果我將來能有幸在貴校工作，他會辭職，在新鄉找工作的。”俺平靜一下心態，大方地回答。
　　
　　“這裏是你的第一選擇嗎？”又是一位老師問。
　　
　　“是的。我也曾經在外地找過工作，但是那段漂泊的日子讓我認識到了離家近的好處。今天中午我在貴校逛了逛，覺得這是一個很美麗的校園，也是一個很好的學校。在這裏工作，是我最好的選擇。”
　　
　　“你是提前畢業的學生，也就是説，你並不能保證自己今年一定能畢業？”
　　
　　“對，因為這個事情有很多客觀的因素，我不能打百分之百的包票，但是我想，憑我的實力，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俺特意露出自信的微笑。
　　
　　老師們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小問題，便讓俺回到那個教室等着。
　　
　　於是，那邊十幾個老師討論着，這邊，俺們三個應聘者也討論着。他們討論要不要俺們，俺們也討論要不要簽約。那個男生沒説什麼，他是學教育學的，這裏是他最好的選擇；那個女孩卻彷徨不定，因為新鄉醫學院的待遇比河師大高，而且人家或許會幫她解決男朋友的問題。
　　
　　俺心裏很茫然，總覺得自己發揮地很不好，覺得這次面試又會是一次失敗的經歷。或許廣東醫學院那次失敗在俺心裏留下的烙印太深，以至於吞噬了俺的自信……
　　
　　然後俺們被叫了過去，俺盯着自己剛才寫在黑板上的那幾個難看的字，心想，估計又完了。就在這時，系主任説話了：
　　
　　“我們剛才已經進行了討論，討論的結果是，你們三個我們都歡迎！也就是説，對於你們三個，我們都願意接受！”
　　
　　俺一下子感覺置身於夢境。會是這樣的嗎？俺發揮得那麼不好……
　　
　　“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一下。”系主任笑着説。
　　
　　於是俺們問了一些有關待遇和住房的問題，關於職稱評定的問題。其實大多是他們在問，俺那時暈暈乎乎，都想不起來問什麼了。好在他們問得很全面，俺也瞭解了大量的情況。
　　
　　最後，那女孩要求給她十天考慮時間，而俺和那個男生就被領着去籤協議了。
　　
　　在人事處的人事科辦公室，俺給邊陽發短信：“就要把自己賣了，怎麼有一種想逃跑的感覺？”

第三境界（五）
　　
　　真的，俺總覺得一切突然變得這麼複雜這麼不可思意，雖然來之前已經很想要簽到這裏，要在這裏工作，要為家鄉建設貢獻力量，可真的到了決定命運的時刻，心裏突然忐忑不安起來……
　　
　　可是，逃跑已經晚了，何況，俺真的忍心逃跑嗎？在這裏，俺可以教專業課，可以有一羣可愛的學生，可是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雖然地方小了點，工資也不高，可是消費水平不高，能活得比較愜意……
　　
　　於是，俺留了下來，簽下了這份曾伴隨俺走了很多地方的賣身契。
　　
　　然後告別那位老師，準備回家。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俺奔波於新鄉火車站和汽車站之間，想盡早回到家裏，沒想到不管是火車還是汽車，到家都得晚上十一點多。俺這個鬱悶啊！新鄉又沒有同學，自己找旅館住的話還有點擔心，不管它了，回家！坐火車安全點，到了安陽市裏先住大姨家，第二天再回自己家也來得及。
　　
　　那時候才六點多，距離火車進站還有三四個小時，俺吃了飯便在候車室裏不厭其煩地玩貪吃蛇。想想這麼多時間就這麼打發掉也挺沒意思的，可是天色已經晚了，逛街也不是個好的選擇……猶豫間，俺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今天跟俺一起面試的那女生也是坐今天的火車回家，凌晨3點才開車，她現在可能也在火車站！
　　
　　於是俺跑到一樓問詢處，請那位漂亮的小姐幫俺廣播找人。可憐那時候問詢處沒有紙也沒有筆，連對講機都快沒電了。可俺不能不找啊，不找的話，萬一她最後沒有簽到河師大，俺們這兩個有緣人就這麼擦肩而過，消失在茫茫人海了！俺沒有多想，便掏出一張餐巾紙，又掏出眉筆，寫下她的名字、學校以及俺的名字，請那小姐幫俺廣播。結果那對講機果真不爭氣，僅僅説了三個字便自動停機了……
　　
　　俺這個懊惱啊，可就在俺懊惱的時候，廣播裏傳出了找人的通知，當然，只説了她的名字。俺擔心這樣她不會出現，可就在俺擔心的時候，她跳了出來，高興地説：“真沒想到今天還能再看到你！我還想，是誰找我呢！”
　　
　　嘿嘿，緣分啊！於是俺們牽着手回到候車室，一聊就是三個小時，聊到俺的車要開了，才依依不捨地告別，並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多聯繫，今後大概都在新鄉混了，可以結伴一塊逛街……
　　
　　然後俺就到了安陽，然後又到了家，然後又回到長春，然後便開始寫論文，準備畢業的相關事宜。想起求職的經歷，總覺得恍如一夢，心中竟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嘿嘿，俺本來還以為自己的求職之路會周遊全國呢，結果也僅僅去了五個城市，便定格在黃河岸邊的這座內陸城市。
　　
　　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論文得好好寫吧，要不畢不了業俺可就玩完了；邊陽的工作得想辦法解決吧，要不兩個人不在一塊愛情就玩完了；最後的時光總得跟老師同學朋友們聚聚吧，要不以後可能再也見不着了……
　　
　　求職的結束，其實正是一個新的開始。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嘿嘿，想想要寫一篇好的論文那麼不容易，想想將來要走地路還那麼長，想想自己要想混到教授級人物至少也要十幾年，俺就頭暈，頭暈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於是俺打開F盤，遊戲，祖瑪……
　　
　　ps：俺的祖瑪技術一流，通關不死青蛙，有不服者可以找俺切磋一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