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軟移到另一邊
另一邊便成為河流
軟軟的光落在窗前
立即從我的指間溜掉
窗外的一條溪,正把遠山的軟
以激越的方式,送得更遠了
現在你就坐在面前
你是風送來的軟
你的目光正流過我的雙肩
我暢泳在不可思議的軟裏
簡評:一種小薰微醉的感覺,把江山沉入美人的眼波,縱有萬千金戈鐵馬,化為繞指柔。
我喜歡坐在一些地方,一塊石頭
或一堆原木上。時光會倒流,一寸一寸退回去
退到很遠的昨天,更遠的前天
那時候,只有黑白照片,彩色膠捲
都鋪在野外。春天裏,花粉落在我的鼻尖上
冬季很漫長,一地一地的雪
我的頭髮沒有燙染過,臉上也沒有擦過脂粉
衣褲上的花都是印染的,容易掉色
能洗出一大盆紅一大盆藍
父親從部隊回來,穿着綠軍裝
在地裏幫母親幹活。他走過玉米地,高粱地時
滿地的莊稼都變成了穿軍裝的父親
那時,樹木都長過屋頂。活着的人都住在村莊
地上的房子裏,去世的人都住在村外
地下的房子裏。彼此相守,看護着家園
時光再退一步。一切高度都低下來
萬物都是處女身。雲牽雲,天空更高遠,風吹風
大地更遼闊。人在天地間有走不完的路
簡評:如果時光倒退,我們可以更清楚的看看自己,原來那時的一切都楚楚動人。
畫是你,留白是你
滿紙的嫣紅是你
兩岸對峙的柳綠是你
春天那個花形的傷口
是你
今晚的月亮,是你
流水是你
翻飛的白色衣裾是你
那塊未拋光的水墨是你
捂在我胸口的蝴蝶傳説
是你
於是
D大調是你
豐美的夜色是你
發燙的諾言是你
所有澹然又温婉的頌讀
都是你
你
簡評:多少人間色彩,多少靜水流光,都抵不過一個“你”
異鄉説:
冬天了
我還沒來得及
與秋風一刀兩斷
大片的果實
七零八落
像我少年的原鄉
仰卧蹲伏,寸語不言
簡評:秋日盡落,冬開始強大,開始躲不開故鄉的臉。
父親的村莊, 閉着眼睛想想就疼
莊稼地裏長滿蒼耳, 荊棘和奶奶的淚水
鹽鹼蒙蓋了種子,疲乏的羊羣, 尋不到半點青草
記憶中只有抖動的籬牆
半扇柴門和彎彎的羊腸小道
古老的陽光
把村莊烤曬的乾癟枯瘦
荒野無際無涯
父親以莫測無奈的視線估量荒野的長度
心也無際無涯
父親的鋤頭,在日光與月光的沐洗下
釉上一層又一層希望的光芒
陽光每日堆疊在父親的脊背上
我用盡一生的顏料
始終無法調出父親褐紅色的脊樑
多年了
我還是回來看你了
遠遠的看着,看着
不忍心推開那扇早已斑駁的門
生怕我一動,你就會渾身都疼
門前的果樹跟我離開時候一樣茂盛
而你,和我的父親一樣蒼老
簡評:故鄉,父親,一片蒼茫的灰,不夠激烈,確能傷人。
就這麼望過去
一團雲,坐在春光裏
我挪動過的老木椅
影子,落在影子裏
你的筆端,古紙緋紅
雨滴疼愛過的杏花
催眠我體內的馬匹,也催眠
那團雲,一動不動
雲團,靜成一枚帥印
老木椅,失去的來路
被覆蓋在椅背上,麻雀的尖嘴
啄開的裂縫,鑽出了一個春天
簡評:真想是那一團雲,閒看萬物,不語一言。
一匹馬在河邊飲水,接着是無數匹
額爾古納河被含在嘴裏
咬出潦草的傷痕
水波把影子送遠,又拉近
蟲鳴從馬蹄的縫隙裏
找回了久違的長音
我們坐下來
看日頭緩緩地落
落在你馬頭琴上
藍色的蝴蝶
它小小的心跳
我記得
簡評:古老,磅礴,遼闊從額爾古納升起,黃昏鋪開歷史的鏡頭。
深井裏的蛙
在一片幽暗閉塞中
回憶和期盼
正午與夜半時分的
太陽和月亮
簡評:不管有多黑暗不管埋的多深,每個人都留有一顆隱藏的光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