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循着季節的步履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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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循着季節的步履跟進，迫不及待地宣告了自己的行蹤，豈料，止步以至失信也就在這虛張聲勢的難以兑現中逼近，並由此構成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無情支離着人們對她的憧憬。

風迷失了方向？還是流誤導了出路？強弱的對比，陰陽的較量，會有異常發生，但也不至於這樣混亂、反常、忘乎所以橫行吧。

這樣導致的結果是，雲凝滯不散，天陰沉無休，雨淅瀝數週。使得還不及梅雨季的江南連篇累牘水墨潑灑，泥濘淋漓。彷彿龍年裏過分傾心於職守的龍王，一時忘記了調節播雲灑雨的閘門，大雨，小雨，陣雨，雷雨，應有盡有，一股腦兒放行，無休無止，直至把一個人們心儀中的江南春折騰得面目全非。

寒，看似還不那麼嚴酷，略顯有些嫩，實則藉助風的刁鑽，合力雨的纏綿，一次次掙脱季節的羈絆，在冬的流連中蹣跚。破紀錄的陰雨，反覆的冰點臨界，一再考驗着身臨其境者的容忍度。它——寒，似乎第一次如此嶄露頭角，第一次讓人感到那樣不可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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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本該迎來送往第一個報道春訊，可至今閨閣緊閉，簾櫳輕蒙，依然躲進花苞做夢。難道料峭春寒不正是她笑傲的風頭，難道突兀的冰雪不也是最受她歡迎的早春饋贈？也許更多的春陽，不斷回暖的地氣，才是梅得以甦醒的温牀。然而這一切都被持續無止境的陰雨濕寒浸淫，難怪她“猶抱琵琶半遮面”遲遲不肯露面。有趣的是，世紀公園新梅塢早早打出廣告牌，做好了迎接賞梅潮到來的準備；古猗園也早已鋪開了梅開盛宴的大量遊客接待，可是一週過去了，半月過去了，甚至一月都接近尾聲了，只有陰雨相伴，不見梅動花影，哪有賞客接踵，能不掃興！雖然也有耐不住寂寞的小粉蝶捷足先登，還有不甘落伍的淡寒紅搶出風頭，但都零星散作孤，獨枝不成春，依舊是“冷雨連綿寒草瘦，朔風乖戾靜林森”。

至於也該整裝待發的櫻花，則違心地放慢了緊步後塵的腳步；當俏動春潮的迎春，也遲遲不見笑容；能格外時尚的堤柳，裸枝疏影，不情願地低垂着頭。唯有竄出地縫的草，不屈地昂起頭，使勁迸發着青春的激情，但也禁不住冷雨的澆灌，在無依的空曠中猥瑣的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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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説冬雪是寒剪裁的天羽的飄零，銀裝素裹，覆蓋無垠，是一種風景，那麼寒釀造的冷雨，則像春天裏一甌醉酒，陰森森，濕漉漉，雨不醉人人自醉，煩得讓人有些懵懂。再加上霧一般滿眼的迷濛，同時籠罩心頭；冰那樣沒有足夠温度可以消融的凝固，同時堵在胸口，真的，漫長春寒製造的這場心災，就像始終沉着面孔的雲空，抑鬱得讓人發瘋。

無休無止連陰雨竟這般可惡？沒完沒了倒春寒竟如此煩人？是什麼做的孽？天，地，人，怪誰？又能怪誰呢？“無可奈何花落去”，“小園香徑獨徘徊”。

其實，人間的悲歡、寒暖又有多少有過之無不及，那數不盡、道不完的寒，有的刻骨，有的銘心，讓你想忘都無法忘。

犬子生而對母依戀，母親的懷抱不僅能為兒驅風擋寒，而且可為兒提神壯膽。可為了遠離一生的“貧寒”，沒法不狠心的母親，忍痛割愛，讓兒去尋求新的温暖。依舊有母親的稱謂，同樣是母親的兒郎，親疏何必苛求是非、斤兩，但一個默默敬奉，一個索取當然，為一個鞠躬盡瘁，對另一個卻冷若冰霜，甚至向母親討要一句關切的問候，也成為無法實現的奢望。天哪，做兒的能不心寒？!親情不言暖，寒又何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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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破廟，荒蒿，權作暫居學校也沒有欣榮多少。晨啟學童嚷嚷，熱鬧非凡。黃昏收學人散，一派蕭條。冷冷松柏站成兩具雕塑，凝滯，陰森，毫無表情地顧盼。幽幽香煙似乎還在神龕飄渺，不見香客，卻只見殘佛無端的微笑。孤燈一盞，滴漏悽然，時有禽吟、獸叫飛蕩。三更夜半，伴着寂寞、恐懼、孤獨苦讀，飽嘗心驚膽寒的滋味，方懂得什麼是“十年寒窗”。

樹高千尺都無法離開泥地的羈絆，紙鳶沖天也爭不脱繩索的拉牽。遠走他鄉，高飛海天，並非都是騰達輝煌，只不過想做一個毫不遜色的“人”，沒料到也遭遇了“高處不勝寒”的摧殘。冷槍總是在白熱化的節點上致命，寒劍刺痛的總是沒有防備的心眼。被抹黑的標籤，只能是越抹越黑。花兒越俏越香，也越易遭風凋雨殘。用智慧、血汗、誠信來打造非市場形象，顯然找錯地方，回報更多的只能是欺騙或冷眼。同流何其簡單，合污也得黑了心，喪盡天良。一條栽贓的“尾巴”長長的一直拖到不惑之年，而一堵堵默契有加的人牆卻難以逾越地直接將你堵進荒唐。因為有一種生命只屬於青春華年，一旦變成純粹的信仰，不再是謀取什麼的“敲門磚”，似乎就變成世人的笑談。冷嘲熱諷有時比真槍實彈更具有殺傷力，不過坦然面對人言再可畏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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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的搏鬥從企圖擺脱“貧寒”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無法改變的慘淡。原因很簡單，先天帶來的“貧”，人為賦予的“寒”，即使被“暖”取代，也未必算得上是贏家。要知道，心寒是無法醫治的創傷。

命運的改變最愚蠢不過是拿愛情做賭注，把一生的幸福拱手相讓。借光取暖，痴心妄想。情感扭曲，能不遺患？細微、無形的寒冰結成霜，封凍心靈，同時也埋下了必將爆發的火山。情義，理智，不等於愛，無法換取愛，也詮釋不了愛。被欺騙的愛，結果用愛的欺騙來報答，誰之過，誰之殤？

當崇權拜金濫觴，唯我獨尊橫行成災，唯利是圖被推為時尚，世態炎涼的演繹就成為必然。離退修養的耆老可曾得到單位的噓寒問暖？鰥寡孤獨的棲居者能否得到生活的保障？貧病交加的多災多難者何以渡過飢寒？慘遭不測的人們如何走出不幸和艱難？……冷漠吞噬良善，麻木僵持友愛，雪上加霜，那將是一個社會最大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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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廈可抵擋外界的寒冷，卻無法抵禦突如其來掠心的寒噤，更別説抵禦意想不到的漫長的料峭春寒。人文關懷，關愛生活，從心靈的關照初步，根除魂靈的寒源，健全一個陽光的心靈世界，也許才會有杜甫筆下那真正恢弘的人間氣象：“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終於看到梅塢蓓蕾脹滿枝頭，梅苞蓄滿芬芳，待字閨中藴秀藏雋好不富麗。一旦雨霽雲收，寒意斂步，只要春陽笑臉一露，她們一準會齊刷刷地站進薰風中，花天錦地迎接春天真正的降臨！畢竟，寒潮再瘋狂也擋不住春天的腳步！

寒，把刻薄雕琢成凍指的烙痕，歲月在掌紋的滄桑中凋零，寂寞的文字依然冰冷，何以安慰一顆失落的心？點亮心燭，影斜琴橫，隱隱揉碎怨恨，幡然驚起夢魂，吟詠一曲《寒春引》，把自己唱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