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熟了的時候

文/雲半山人

麥熟一晌，杏熟一時。當南風吹，麥壟黃的時候，杏兒也陸陸續續成熟了。黃黃的，紅紅的，大型的杏一個個，小型的杏一串串，在微風下，時隱時現掛在翠綠的杏樹枝葉間。空氣中也好像飄蕩起了酸甜的氣味，無論顏色，還是味道，都是那麼的誘人。

在那滿坡遍地的杏樹下，活動的首先是我們的小夥伴們。哪棵杏兒先熟，哪棵杏兒好吃，哪棵是甜核（即杏仁是甜的）的，那棵是苦核的，説得一清二楚。那是多年來摘杏吃記在心裏的，決不會錯。我們只要在坡上一轉，每棵杏樹上只摘得兩三個杏，就可吃飽肚子。可見家鄉杏樹之多呀！

這裏的杏兒有好多品種，最先熟的是山杏，不見得好吃，比較酸澀。但由於是先熟，必被搶先嚐鮮的摘去。接着熟的就比較甜酸適口了。‘黃粘嘴’杏是經過嫁接的，這個品種好，全黃皮個大，水分多，一捏兩開，甜核。是鮮食和作杏脯的上等杏。‘水紅巴達’杏也好吃，是粘核，捏不開兩瓣，只能咬着吃。這種杏大個，黃裏透紅，表皮非常漂亮。只能鮮食，不能做杏脯。還有‘香水白杏’，特別甜，特別水，表皮白，散灑着生些紅點，非常好看。這種杏只能鮮食，水分大，一曬就剩一層皮，不能做杏脯。

收杏是用木竿子打下來，和收棗兒差不多。杏樹一般枝杈比較脆，細的枝杈一踩就容易斷，所以人只能站在大的樹杈上用木竿子輕輕地打，杏掉地後再撿收起。尤其是那些高大的百年以上的老樹，高達七八米，有些杏高高長在枝頭，有時也只能望而興歎，待它熟透自落了。品種好的如果要去市上賣，就得踩上高架梯，一個個的去摘了。像‘香水白杏’，水分大，皮薄，一摔就壞，只得手拿一個小鐵條鈎子，拉着枝條，慢慢手摘。

吃桃可以吃飽，不會出問題。可吃杏不能吃飽，吃多了，要上火，鼻子易流血，它是熱物，又是在夏天。所以有個口頭語：桃飽杏傷身，李子樹下撐死人。但那時家裏沒有別的小吃，杏兒熟了，過杏兒秋，也就只有在那些天，天天吃杏了。

有些山杏，確實是又酸又澀，無法下嚥，只好打下來，就地剝掉皮，只要杏核。甜仁的可以賣給乾果店，苦仁的留起來到過年時砸開，杏仁煮開後用水泡兩三天，除去苦味，醃杏仁瓣當小鹹菜吃，又脆又香，算是過年添了一道菜。生吃苦杏仁會藥死人，它裏面含有氰氫酸，是毒藥。有的小孩不懂，比賽吃苦杏仁，結果沒法治，死掉了。這種事當時差不多年年會有。所以大人對此是嚴肅地再三地警告我們。

杏子大量出來後，吃不完，賣不掉，就要曬杏幹。一般是要找大石板，或在房頂，清掃乾淨，把杏子一捏兩瓣，邊捏邊擺口朝上曬。在太陽下捏杏，有時人一曬就是幾個小時，曬得捏杏人頭昏眼花，汗流胛背。待杏肉瓣曬收水後，用手抓有硬的感覺就可以了。收後裝進罈子裏蓋嚴放兩三天，待杏幹自己回軟後，再出風涼曬一下，讓它進一步失水。每個杏幹都比較硬了，就又裝進罈子裏，如有糖還可以放些糖拌勻，封口圈封嚴，放到冬天，就是自制杏脯了。那可是一年最好吃的小零食了，酸甜綿軟。現在想起來，口流涎水，仍能回味起童年吃杏脯的美好感覺。

離開家鄉幾十年了，現在又到了收杏兒的時候了。家鄉的杏兒還是像我幼年時那麼多那麼甜嗎？我們熟悉的那些讓我們爬上爬下的老杏樹還健在年年結果嗎？現在想吃家鄉的甜杏真不容易呀，尤其是再和小夥伴們一起去各棵樹下自摘品嚐的樂趣已絕不會再有了。那就寫首詩吧，作為童年的記憶：【攀枝緣幹腳懸空，嬉鬧葉間品杏童。果粒黃紅勻圓潤，流酸牙濺味香濃】。

現在杏兒熟了，只能在超市買上它幾斤，也不知是哪裏出產的，也不知是啥品種。不過吃了杏，也算是過個一年一度的杏兒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