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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精選從前的月亮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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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精選從前的月亮

散文精選從前的月亮作文

夜晚籠罩着整狹長的個村子

白天下了點雨

泥濘的土路讓人無處下腳

低沉的霧靄,讓人透不過氣來

重陽節後的一週,農曆十六晚上,我還在火車上。窗外的月亮在蜿蜒起伏的山巒裏浮浮沉沉,那麼圓,那麼明亮,她還是從前的模樣。

嘈雜的綠皮火車慢慢的搖晃着,我很急,它卻很慢,擁擠的座椅上,無論怎麼坐都感覺不自在。前一天凌晨,接到家裏來的電話,説外公去世了,急忙中請了個假,買了票便匆匆忙忙的登上回家的列車。我知道現在回去是怎麼也見不到外公最後一面了,但還是要回家一趟,我不確定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卻是非回去一趟不可的。

一路上換了幾趟車,緊趕慢趕,終於趕上了外公的葬禮。

夜晚籠罩着整狹長的個村子,白天下了點雨,泥濘的土路讓人無處下腳,低沉的霧靄,讓人透不過氣來,不知道是不是冷的原因,我抖得厲害。此刻村子的另一邊卻熱鬧非凡,沿着泥濘的小路進去便是三排長長的房子,下邊兩排分別是五户人家的房子相連着,最上邊的一排只有三座房子,靠近路口的是兩座連起來的房子,這兒便是大舅和二舅家了,屋外多出幾個昏黃的電燈隨意搭在屋檐下的晾衣杆上或門口的樹枝上,兩座相連的房子裏,坐滿了人的酒席一桌緊挨着一桌,飯菜拿到鄰居家去做了。

半個小時前天已經黑了下來,但前來弔唁的人仍然絡繹不絕,明天早上五點出殯,因此大多客人會在出殯前來,也有一部分人會在發喪了之後才來。來的人當中大部分是親戚,還有就是外公生前朋友,或朋友的子女,另外一些便是村裏前來幫忙的人。

在農村老人去世是個重大的事,務必辦得風風光光的,這是約定俗成的鄉俗。葬禮辦得越風光越能顯示出主人家在當地的實力和人際關係,越能代表家族的興盛。所以在農村無論貧富,每當遇到這種情況,鄉民們都會操辦得紅紅火火。

四個兒女在他們敬愛的或不敬愛的父親去世之際花了血本,買來兩頭豬兩隻羊,請了吹鎖的樂隊,準備了煙花炮竹,花圈等若干。先後買來的豬羊已經宰殺,為前來弔唁的客人安排宴席,兩座屋子裏裏外外,人頭攢動。酒席上陣陣的猜酒拳聲、笑聲,幾隻嗩吶隊的嗩吶聲(本地農村喪禮除了主人家自備的迎客嗩吶外,女婿也會請來一隊),敲鑼打鼓聲,拼命咆哮的煙花炮竹聲,賭桌上的吆喝聲(前來弔唁的客人的娛樂)混成一片;倒酒的,上菜的,添飯的哄哄嚷嚷好不熱鬧,淹沒了靈堂上的哭喪聲。

這滑稽的紅火場面持續了整整一夜晚,直到出喪的時候。風水先生説凌晨五點是吉時,這時候出喪對死者或家屬都吉利。於是按先前計劃,準時發喪。這時候天還沒有亮,空氣冷冷的,地上的露水已經凝結(或許是因為白天下雨的緣故),走在前面的人的褲腳上、鞋上,明顯被打濕了大半。走在靈柩前邊的是引路的孝子,頭戴白色孝帕,一手拿着紙錢和手電,一手持燃香,邊走邊撒紙錢;中間的靈柩是八個來幫忙的人抬,傍邊就是扶着抬着靈柩的人,一邊喊着“嗚呼”一邊小跑;後邊是親戚朋友和嗩吶隊,燃放煙花爆竹的人,一行人在狹窄的小路上浩浩蕩蕩的綿亙數百米。嗩吶聲和煙花炮竹聲震徹山谷,喪隊長長的火光恍若再現當年外公年輕時搬房子翻山那般壯觀。

這一切的風光,壯觀,熱鬧都為了給外公送最後一程,但是躺在棺槨裏的已經沒有了知覺的人能知道這一切嗎,為什麼是在他走了後才為他大費周章呢,而不是在那個擁擠,寒濕,陰冷的窩棚的病榻上就給他哪怕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温暖呢。

我不確定這風光的意義是什麼,但總覺得有些滑稽。有親人或者朋友去世不應該是一件悲痛的事嗎,為什麼所有人都很高興的樣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划拳賭錢,用煙花炮竹加以慶祝,沒錯就像在慶祝!

一切風光,良善和孝義只不過是做給活着的人看罷了,活着的人生怕給別人指指點點,因為苟活於世需要一副親善的皮囊,活着的人才愛慕虛榮;而死了的人會有什麼知覺,天堂和地獄都只不過是活着的人的臆想罷了。死了的人沒有痛苦,沒有榮辱,沒有幸福也沒有苦難。再多的紙錢再風光的儀式,那又有什麼意義,走了的人再不能回來了,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到最後不過是一抔黃土罷了。

外公享年八十三歲,假如生活的條件好些,或許可以再堅強三五個年頭的,但對他來説,晚年的生活卻不比從前吃糠咽菜那會兒幸福了。

外公生性豁達,且愛喝酒;年少時便學得一手醫術,經常遊醫四方,因此結交不少朋友。一生當中當過部隊衞生員,大隊的衞生員,大隊隊長,遭過火災,搬過家,早年喪偶,膝下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既有風光的經歷,也有過淒涼的日子。

對外公生前的記憶,得回溯到我還在鎮上讀國中的那段日子了,那會兒時不時的就去外公家,那時看到外公才發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外公的身子骨竟不如從前硬朗了。生活給了他歲月的痕跡,枯瘦佝僂的身軀,走起路來顫顫巍巍,貧窮和疾病交困着,喘息在人間的日子僅剩淒涼二字。

在以前的農村還住着老式的木瓦房,一般都是老人住在後邊緊挨堂屋的屋子,先前外公也是住在哪個屋子的(冬天裏邊生着火,我還有弟弟和表弟經常圍繞着爐火守着整夜整夜,外公給我們講故事),但是幾年前,外公就不住那間屋子了。由於地質不穩定,土壤含水量比較大,每當雨季來臨,門前屋後都經常性的發生小滑坡,那間緊挨着堂屋的房間總被屋後陡峭的坎牆坍塌下來的泥土流進來,年年如此。

後來大舅索性在伙房外邊給外公搭建一間可容納一張牀的小矮棚住着,勉得年年清理那屋子的泥土。後來那間屋子果真填滿了泥土,這也沒什麼可意外的了。以為新建個窩棚給外公住着便能一勞永逸,不曾想,門前也滑得厲害,土坎年年向後逼近,於是那伙房一端的柱子都懸空了,底下枕着木頭,裏屋墊着木板,傍邊的窩棚也岌岌可危。

這房子僅管現在破敗不堪,當年可是轟動了十里八鄉的風光事了,據母親回憶説,早年外公客居外家,性格好強,做事從不拐彎,因為得罪不少人,頗受排擠。外人為難,倒不值得他掛在心裏,可是外婆的幾位兄長對外公也不待見,他們認定外公在分屬於他們的土地和財產,於是與外人合計處處與外公為難,目的就是要把他這位外來的強人趕走。

每次開會,總找各種理拿外公去批鬥,外公心裏明白,在這窮鄉僻壤裏,這哪裏是什麼批鬥,不過是農村族羣之間的勢鬥,藉着批鬥的名義排除異己罷了。每次大隊開會腰裏都彆着一把斧子,開會之前,把斧子擺在面前説道,我聽説有人要批鬥我,來吧,現在開始,大家商量一下看誰先來。大家想要綁了他,然而三五個人也奈何他不得。大家看他人高馬大的,又當過兵,自知不是他對手,明裏和和氣氣,暗地裏卻總給他使絆子。

在一個秋天的傍晚外公的房子不知怎的就着了火,房子、糧食、衣物統統都成了灰燼,可是外公並沒有因此發愁,他四處借錢,請人幫忙,買木頭買瓦。很快一座嶄新的房子拔地而起。可正當準備合上瓦的時候,外婆的幾位兄弟鬧着要分家,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他們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外公知道,那裏再好始終不是自己的地盤,更何況是目前這種艱難的處境。便對自己的孩子説:“孩子們,外婆家的飯咱是吃不香了,自己家也有飯,咱還是回自己的家吧!”

於是果斷般回自己的老家。立即給大外公捎了個口信,老家這邊立即通知常聯繫的親戚朋友,親戚朋友們又動用自己的人際關係前去,在決定搬家的第二天傍晚便源源不斷的有人前來幫忙,有手電的人打着手電,沒有手電的人便提着馬燈或打着火把。連夜將那還沒來得及合上瓦的新房子拆下,搬走。

背上的背,肩上扛的,手裏提的。前邊開頭的人已經快到山頂,後邊結尾的還在山腳,浩浩蕩蕩的翻過海拔將近一千米的大山。整個晚上都可見一條長長火光在山上蠕動,天一亮就全部搬完了(一牽動那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人數之多,規模之大在當時是罕有的壯觀)。

外公説(後來母親回憶),這幫人肯定覺得我要走了,這一走,大山阻隔,路途遙遠的,新建的房子肯定搬不走,會便宜了他們。我偏要拿走,一瓦一木我都不會留給他們。

幾天後這新房子便在老家穩穩的紮下了根,曾經翻越大山的房子和外公本人一樣在風雨中飄搖了幾十載光陰,當年風光已經是往日煙雲了。現在房子搖搖欲墜,人也在貧病交加中艱難度日。

白天尚有兒孫在側,端個茶倒個水什麼的,可實際上有什麼茶可端的呢,家裏平日吃的菜都是鎮上的菜市裏丟棄的爛菜,要有一碗素菜湯便算得上好茶了,炒菜的油也時斷時續。

可是一到夜裏,解決大小便都成了一個問題。黑沉沉的夜,起夜時摸不到燈的開關,一個人總無法脱褲子,索性夜裏就不穿睡褲,可惡毒的風啊竟狠心的從那破陋的牆壁吹進來,夜夜如此,牀上墊着的呢,除了一牀破舊的毛毯和那上上下下綴滿補丁的帕單;蓋的呢,那是一牀薄被和層層疊疊的舊衣服。牀前放着一個盆子,為了方便起夜。外公暮年的光陰都捲縮在這個小窩棚裏了,擁擠,寒濕,陰冷,可能還有些許的淒涼。

從前,外公可不是這樣的,外公年輕時,大多懂得些草藥,常給人治些小病小痛。那時候好強,硬氣,樂於助人,活脱脱的一個漢子。

外公格外愛喝酒,這是他全部的愛好。大家知道他愛喝酒,所以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叫他去喝酒,然後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兩個舅父舅母也不管他,得我和表弟去扶他回家。外公一回家就罵人,那時我也不知道他罵什麼,有時候大舅醉酒也和他罵,大舅母向來沉默寡言,只遠遠的躲着。並不是所有的大人他都罵,他只罵大舅,有時候也罵二舅母。卻從不罵小孩,對錶妹表弟和我們卻奇好。

外公年輕時參加過朝鮮戰戰爭,在部隊做一名衞生員。隊伍後回到了大隊還當衞生員,卻常年奔走在外,即便後來成了家,兒女成羣,也很少在家。

後來外公當選上了大隊長,比以前更忙了,天天都往外跑,外婆一個人一邊照顧四個兒女一邊參加勞動,好不容易喂大一頭豬,當時隊裏沒有肉,於是大隊讓大家養有豬的都拿來交公,外公作為隊長要起帶頭作用,便把自己家的豬拿去交公了,只給家裏帶回一個豬頭。當時外婆都哭了,罵外公:

“你在外面混得滿嘴流油,可你想過我們嗎,一年下來,你滿世界的跑,有哪一天在家幫忙了,沒給家裏減輕負擔就算了,可你還要從家裏拿出去了,你這官當昏頭了吧。”

外公説,“每一户就像是一個小隊,大隊就是一個大家,現在小家大家都過得苦巴巴的,有困難了當然要大家一起解決,現在拿出來給大家解決困難了,先記下,等來年光景好了,在還給大夥兒嘛,更何況大家都鄉里鄉親的,早早晚晚都一起,不能光咱吃肉,大夥兒看着吧,説閒話不説,可咱這心裏過意不去呀。”

外婆知道,外公心裏決定的事就做下去,錯了也不回頭。外婆倒不是小氣什麼的,就可憐幾個兒女。

外婆慢慢的積勞成疾,不久又病逝了。從那以後外公便不再當隊長了,一心回家照顧兒女,也參加集體勞動。不幾年,隊裏把土地給各人劃分了,自己種自己的,外公便教舅舅和母親他們務家務農。外公呢,經常外出給人治病,從此把家裏的活撂給肩膀稚嫩的兒女了,給人看病又不要錢,每個月只有退伍的那點兒津貼補貼家用。

直到兒女成家了,他跑不動了,也只能在家呆着了,也不再有人找他看病了,大家都去醫院看了。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而莊稼人的世界還是沒什麼大變化,一日三餐外加一把鋤頭,本分的農民永遠只在地裏施展身手。

大舅作為家裏的長子,年輕時自學一手打造傢俱的手藝,偶爾給人家打造一些簡單的櫥櫃、椅子等混口吃的。但懶散成性,且好酒。經常總將一天的活做四五天才交工,目的很清楚,混人家吃吃喝喝,後來瞭解他底細的人家基本上不會請他了。另外一個就是他那老套的工具得不到更新,跟他人一樣,做起事來慢慢吞吞,一拖再拖。人到中年枯瘦得恐怖,酗酒,懶散,總抱怨沒有錢置辦一套稱手的工具。

他是一個不安分的農民,卻又缺少改變現狀的機遇,除了此,最大的問題就是自身努力不夠了。他懶於務農,自家的生活過得亂七八糟,有時候生活揭不開鍋,得大舅媽定期的去血站賣血,用來維持家裏的日常開支。

到了晚年,外公年老力衰,酒也不喝了,但是一直被病魔困擾着,長年躺在病榻上,生活不能自理。

外公的晚年,就緊縮在伙房傍邊那個矮小窩棚裏,在那兒擁擠,在那兒生病,在哪兒顫抖,在哪兒孤獨着,直到在那兒斷了氣。

現在一想,我又憑什麼指責別人呢,我連外公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甚至沒有為他流下一滴眼淚。只是這錯過了的人,是如何也見不到了的,只留下了一絲愧疚埋在心底,任由它慢慢的長大,慢慢的長大……

還記得小時候,我在外公家讀國小,外公雖然年愈古稀,但還硬朗,那些日子,外公一天也沒閒着,時常帶着我和弟弟,還有表弟,去山裏砍柴,放牛,割草,種果樹。

在果子成熟的秋天,外公會用衣服兜着黃澄澄的果子給我們吃,那色澤鮮豔而飽滿的橙子無疑是我一生之中吃過的最甜的橙子了。

還記得那些冬天的夜晚,天兒也不怎麼冷,月亮總是像盤子一樣圓。三四個孩子圍着火爐,守着外公定要給大夥兒講個故事,於是外公每每給我們講那些具有教化意義的故事,對當中的內涵似懂非懂,只覺好笑。最屬我笑點低,每次都笑得前仰後合,弟弟和表弟總嗔怪我打斷故事。

那些冬天的夜晚,天兒也不怎麼冷,月亮總是像盤子一樣圓。